道衍看著佛前那縷斷發,又看向徐儀華那決絕而寂寥的背影,細長的眼眸中,第一次流露出複雜難明的情緒——有敬佩,有惋惜,也有一絲…棋局將傾的憂慮。王妃此舉,無異於自絕後路,也將王爺…逼到了懸崖邊緣!
“王妃…”道衍緩緩起身,“塵緣易斷,心魔難除。青燈古佛,未必是解脫。王爺…他…”
“法師不必再言!”徐儀華打斷他,聲音斬釘截鐵,“我意已決!請法師…為我剃度!”她閉上眼,挺直脊背,露出光潔脆弱的脖頸,仿佛在迎接最終的審判。
道衍沉默良久。禪房內,隻剩下風雪聲和徐儀華那平靜卻沉重的呼吸聲。
最終,道衍緩緩走到她身後,並未拿起剃刀,而是俯身,小心翼翼地撿起了佛前那縷屬於王妃的斷發。他用一方潔淨的白帕,將那縷青絲仔細包好,鄭重地收入懷中。
“王妃心誌堅如磐石,貧僧敬佩。”道衍的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鄭重,“然,剃度乃佛門大事,需焚香齋戒,稟明方丈。王妃…不妨先在寺中清修幾日,待心緒稍寧,再做決斷不遲。”他用了緩兵之計。他知道,此刻強行剃度,隻會讓王妃更加決絕。而王爺那邊…風暴正急,王妃的存在,或許還有轉圜之機。
徐儀華睜開眼,眼中閃過一絲失望,但更多的是一種無所謂的漠然。她沒再堅持,隻是再次對著佛像叩首:“謝法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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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王府,澄心齋。
氣氛壓抑得如同暴風雨前的死寂。張玉、朱能如同困獸,在室內焦躁地踱步。齊泰接管了軍務,京營兵馬開始“協防”王府外圍,如同鐵桶般將王府圍困!王府護衛被勒令交出武器,集中看管!這哪裡是“靜養”?分明是囚禁!
朱棣靠坐在軟榻上,肩頭的傷口因為之前的“表演”和情緒激動,又隱隱作痛。他臉色陰沉,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榻沿。齊泰的狠辣遠超預期!步步緊營,根本不給他喘息之機!失去軍權和護衛,他如同被拔了牙的老虎!裝瘋…還能裝多久?齊泰今日的試探隻是開始,接下來…必定還有更殘酷的手段!
“王爺!”姚廣孝匆匆而入,臉上帶著一絲凝重,“剛收到寺中傳信…王妃她…在佛前…斷發明誌,欲削發為尼!”
【“什麼?!”】朱棣如遭雷擊,猛地站起身!眼前一陣發黑,幾乎站立不穩!斷發!為尼!儀華…她竟決絕至此?!巨大的恐慌和心痛如同巨浪,瞬間將他吞沒!他感覺自己的心,仿佛也被那剪刀狠狠剪碎了!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王彥帶著哭腔的通稟:“王爺!齊…齊大人帶著人…往澄心齋來了!”
話音未落,齊泰那儒雅卻冰冷的聲音已在門外響起:“燕王殿下,下官奉旨探病,憂心殿下玉體。特請了隨行的禦醫,來為殿下…仔細診治一番。還請殿下…開門相見。”
診治?朱棣心中警鈴大作!這絕不是簡單的診脈!這恐怕…是最後的驗瘋!也是最殘酷的考驗!他下意識地看向姚廣孝,眼中帶著一絲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依賴和求助。
姚廣孝眼中精光爆射!危機已至頂點!他猛地一步上前,湊到朱棣耳邊,以極快的速度、極低的聲音說道:“王爺!情勢危急!尋常瘋癲已難取信!唯有一途——‘中風’!口眼歪斜,涎水長流,肢體失控,言語不能!此症凶險,真偽難辨!待貧僧…”他語速極快,手指在袖中掐算著什麼,仿佛在推演天機,“…待貧僧引開他們片刻!王爺速做準備!記住!癱軟!流涎!無神!片刻之後,無論發生何事,切記不可回應!不可動彈!”
說完,不等朱棣反應,姚廣孝猛地轉身,臉上瞬間堆滿“驚慌失措”的表情,拉開房門就衝了出去,對著門外走廊上正欲推門的齊泰等人,發出一聲淒厲的尖叫:
“不好了!王爺!王爺他…他吐血了——!!!”
合:穢物灌口,佛寺驚魂)
“吐血了?!”
齊泰和那司禮監大太監聞言,臉色都是一變!兩人交換了一個眼神,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驚疑和一絲…狠厲!
“讓開!”齊泰一把推開擋在門口的姚廣孝,帶著禦醫和幾個如狼似虎的錦衣衛,強行闖入澄心齋!
室內,朱棣已按照姚廣孝的指示,癱倒在軟榻上。他雙目緊閉,臉色蠟黃,口角歪斜,一絲渾濁的涎水不受控製地沿著嘴角流下,浸濕了衣襟。身體軟綿綿的,仿佛失去了所有骨頭。他努力控製著呼吸,讓自己看起來如同一個突發中風、瀕臨死亡的病人。
“王爺!”王彥撲倒在榻前,哭天搶地,演技逼真。
張玉、朱能也“驚慌”地圍攏過來,實則緊張地盯著齊泰等人。
齊泰眼神銳利如鷹,緊緊盯著朱棣的臉。那禦醫連忙上前,搭上朱棣的手腕。診脈片刻,禦醫眉頭緊鎖,又翻開朱棣的眼皮查看瞳孔,臉色變得極其凝重:“齊大人…王爺脈象浮大而亂,散而無根…瞳光渙散…此乃…風邪入腑,閉阻清竅之中風惡候!凶險萬分啊!”
中風?!齊泰眼中精光閃爍!真中風?還是…裝得如此之像?!他絕不相信!這太巧了!就在他要進行最後“診治”的當口?!
“凶險萬分?”齊泰嘴角勾起一絲冰冷的弧度,“本官看王爺麵色尚可,呼吸也還平穩。或許…隻是痰迷心竅,一時閉氣?”他目光轉向旁邊侍立的司禮監大太監,“王公公,您見多識廣,宮中若有貴人痰迷心竅,當如何處置?”
那王公公心領神會,臉上露出一絲殘忍的笑意,尖聲道:“回齊大人,宮中秘法,若遇痰迷心竅,神昏不語…當以‘金汁’灌之!取其穢濁衝激之力,通竅醒神,立竿見影!”
金汁?!人糞尿?!
此言一出,滿室皆驚!張玉、朱能等人瞬間雙目赤紅,拳頭捏得咯咯作響!王彥更是嚇得癱軟在地!這簡直是極致的羞辱!比殺了王爺還要惡毒!
齊泰滿意地點點頭,目光如同毒蛇般鎖定榻上“昏迷”的朱棣:“王公公此法甚妙!來人!速去取新鮮‘金汁’!為燕王殿下…‘通竅醒神’!”
“齊泰!你敢——!!”張玉再也忍不住,拔刀怒吼!朱能也瞬間抽刀!
“放肆!”齊泰厲喝一聲,門外守候的京營士兵瞬間湧入,刀劍出鞘,寒光閃閃,將張玉、朱能等人團團圍住!氣氛瞬間劍拔弩張,一觸即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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榻上,朱棣意識b)的心沉到了穀底!巨大的屈辱感和殺意幾乎要衝破他的天靈蓋!金汁灌口?!這比殺了他還難受!他幾乎要暴起,與齊泰等人同歸於儘!但姚廣孝那“切記不可回應!不可動彈!”的警告,如同最後的枷鎖,死死禁錮著他!他不能動!一動!前功儘棄!王府上下,皆成齏粉!儀華…儀華怎麼辦?!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報——!!!”一個王府護衛實則是姚廣孝安排的親信)連滾爬爬地衝了進來,臉上帶著“極度驚恐”,聲音都變了調:“齊大人!王公公!不好了!王妃…王妃在慶壽寺…懸梁自儘了——!!!”
什麼?!!
如同平地驚雷!這個消息比“金汁”更令人震撼!
齊泰和王公公臉上的殘忍笑容瞬間凝固!徐儀華…燕王妃…在慶壽寺自儘?!這消息要是傳出去…天下人會如何議論?建文朝廷逼瘋燕王,逼死王妃?!這簡直是滔天大禍!
就在齊泰和王公公心神劇震、下意識看向對方的一瞬間!一直“昏迷”的朱棣,身體猛地劇烈抽搐起來!如同觸電一般!他雙眼翻白,口中發出“嗬嗬”的怪響,一大口混合著血絲的白沫猛地噴了出來!隨即,身體如同泄了氣的皮囊,徹底癱軟下去,氣息微弱,仿佛隨時會斷絕!
“王爺——!!”王彥發出撕心裂肺的哭喊!張玉、朱能等人也“驚恐”萬狀地撲到榻前!
那禦醫也被這突如其來的“病情惡化”嚇了一跳,連忙再次診脈,臉色瞬間煞白:“脈…脈象散亂欲絕!王爺…王爺這是急怒攻心,風邪直中臟腑!危…危在旦夕啊!”他這次是真被嚇到了,朱棣那抽搐和噴沫,裝是裝不出來的姚廣孝在“金汁”消息傳來時,暗中以特殊手法刺激了朱棣穴道)!
齊泰看著榻上氣息奄奄、口吐白沫、麵如金紙的朱棣,再看看“驚慌失措”的禦醫和哭喊的王府眾人,又想到慶壽寺傳來的王妃自儘噩耗…他心中那最後一絲疑慮,終於被這接踵而至的“意外”和朱棣那逼真的“瀕死”狀態徹底擊潰了!
一個瘋子,一個將死之人…還有什麼好驗的?逼死了王妃,再逼死一個瘋王爺…這名聲,建文朝廷背不起!他齊泰,更背不起!
“快!快救人!”齊泰臉上瞬間堆滿了“焦急”,對著禦醫吼道,“務必保住燕王殿下性命!若有閃失,唯你是問!”他再也不提什麼“金汁”了。
“王公公!”他又轉向那太監,“速派人去慶壽寺!確認王妃情況!不惜一切代價…保住王妃性命!”他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
澄心齋內亂成一團。禦醫手忙腳亂地施救。齊泰和王公公臉色鐵青地退到外間,低聲商議著什麼。張玉、朱能等人守在榻前,看著王爺那“慘狀”,心中悲憤交加,卻也暗自鬆了口氣。姚廣孝站在角落陰影裡,撚動佛珠,垂下的眼簾掩去了眸中一閃而過的精光。
慶壽寺,禪房。
徐儀華並未懸梁。那隻是姚廣孝安排的計策,用以製造混亂,引開齊泰注意力,並刺激朱棣做出最逼真的“中風”反應。
她獨自坐在窗邊,看著窗外依舊紛飛的大雪。手中,無意識地摩挲著那柄烏黑的匕首。侍女驚慌地跑進來:“王妃!不好了!王府來人報信…說…說王爺被齊泰逼迫,急怒攻心,中風垂危了!”
徐儀華摩挲匕首的手指猛地頓住!身體幾不可察地顫抖了一下。中風…垂危…那個男人…要死了?
一股難以言喻的複雜情緒瞬間湧上心頭——是解脫?是快意?還是…一絲連她自己都不願承認的、錐心的疼痛和恐懼?
她猛地站起身!眼神再次變得混亂而掙紮!那把匕首,被她死死攥在手心,指節發白
澄心齋內,朱棣在禦醫的“搶救”下,氣息依舊微弱,但脈搏似乎平穩了些許。他緊閉雙眼,口角流涎,一副標準的“中風”後遺症模樣。齊泰和王公公守在外間,臉色陰晴不定。王妃“自儘”的消息如同懸頂之劍,讓他們投鼠忌器。
“齊大人,”王公公壓低聲音,眼中閃著陰鷙的光,“燕王…看樣子是真不行了。這中風…十有八九癱了。一個廢人…還值得大動乾戈嗎?不如…就此上奏,言其病入膏肓,不堪驅使,請陛下恩準其…在北平‘靜養至死’?至於王妃那邊…隻要人沒真死,總能遮掩過去…”
齊泰沉吟不語。他看著內室方向,目光閃爍。朱棣那“瀕死”的模樣確實唬人。逼死瘋王和王妃的罪名太大…或許…暫時放手,麻痹燕藩,待削平其他諸王後,再回頭收拾這“廢人”…更為穩妥?
慶壽寺禪房,徐儀華握著匕首,站在窗邊。風雪拍打著窗欞。王府傳來的“王爺垂危”的消息,如同魔咒,在她死寂的心湖中投下巨石。恨意、怨念、殘留的愛戀、以及一種無法言喻的恐慌…交織成網。
她該怎麼做?是繼續走向青燈古佛?還是…回到那座染血的王府?那個垂死的男人…體內是否還藏著那個讓她恐懼的“東西”?
而此刻,遠在應天皇宮。
建文帝朱允炆看著齊泰和王公公聯名發回的、語焉不詳的緊急奏報——“燕王聞湘王噩耗及王妃變故,急怒中風,口不能言,身不能動,危在旦夕…王妃於慶壽寺受驚過度,意圖自絕,幸及時救下,然心神俱損…臣等不敢擅專,恐生劇變,懇請陛下聖裁…”
年輕的皇帝眉頭緊鎖。中風?王妃自儘?這…是真的?還是燕藩的苦肉計?
“陛下,”禦階下,曹國公李景隆曆史上李景隆為建文心腹,率軍討伐燕王)躬身出列,英俊的臉上帶著一絲躍躍欲試的自信,“臣以為,燕王是真是假,是癱是瘋,空耗猜測無益!臣願親赴北平!代陛下探視王叔!若王叔真有不測,臣當竭儘全力,安撫北疆!若…有人膽敢欺君罔上!”他眼中寒光一閃,“臣手中天子劍…也絕非擺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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