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山行營,氣氛如同繃緊的弓弦。
朱棣靠在榻上,閉目養神,臉色依舊蒼白,但氣息平穩了許多。王太醫剛剛施完針,低聲道:“王爺脈象雖弱,但劇毒已被金針鎖住,暫時無性命之憂。隻是…此毒陰狠,侵蝕心脈,需靜養調理,萬不可再動怒耗神,否則…”
“否則如何?”朱棣眼睛未睜,聲音平靜。
“否則…恐有…油儘燈枯之虞…”王太醫的聲音帶著恐懼。
朱棣沉默片刻,緩緩道:“本王…知道了。下去吧。”
王太醫躬身退下。帳內隻剩下朱棣一人。他緩緩睜開眼,深潭般的眼眸中,沒有任何對死亡的恐懼,隻有一片冰冷的、如同萬年玄冰般的沉靜。他抬起那隻未受傷的右手,緩緩撫上自己的心口。那裡,金針封穴的刺痛感清晰傳來,但更深處,仿佛有一股冰冷而強大的力量,在支撐著他這具殘破的軀體。
修羅…豈會輕易倒下?
帳簾被猛地掀開,張玉帶著一身寒氣大步而入,臉色凝重:“王爺!剛接到飛騎急報!李景隆大軍前鋒已過德州!其主力號稱五十萬,正沿運河兩岸,水陸並進,直撲北平而來!旌旗蔽日,聲勢浩大!”
李景隆…來了!而且來得如此之快!
朱棣眼中寒光一閃,沒有絲毫意外。他支撐著坐起身,聲音依舊沙啞,卻帶著掌控全局的冷靜:“具體…部署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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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馬回報,李景隆自恃兵多將廣,驕橫輕敵!其主力沿運河推進,欲以泰山壓頂之勢直取北平!另分兵一部,由都督陳暉率領,約兩萬步騎,已渡過白河北平東北方向),意圖切斷我軍與遼東可能的聯係,並伺機襲擾北平側翼!”張玉語速極快,將地圖在朱棣麵前展開。
朱棣的目光落在地圖上,如同鷹隼鎖定了獵物。他蒼白的手指,緩緩劃過代表李景隆主力的粗大箭頭,最終…停在了北平東北方向,白河與鄭村壩後世北京通州附近)的位置。
“鄭村壩…”朱棣低聲念出這個名字,嘴角再次勾起那抹冰冷殘酷的弧度,“…李景隆…他以為…本王會坐守孤城…等他來圍嗎?”
張玉心中一動:“王爺的意思是…?”
“他分兵…是取死之道!”朱棣的聲音陡然轉厲,帶著一種洞穿戰局的銳利,“陳暉…兩萬人…孤軍渡河…立足未穩…天賜良機!”
他猛地抬頭,眼中燃燒著如同實質的殺意火焰,那火焰深處,是修羅對鮮血的渴望!
“張玉!朱能!”
“末將在!”
“點齊朵顏三衛所有精銳騎兵!王府護衛精騎!由你二人統領!即刻出發!目標——鄭村壩!給本王…吃掉陳暉這兩萬人馬!”
“朵顏三衛?!”張玉和朱能都是一驚。朵顏三衛剛剛經曆攻城,人困馬乏,且是客軍…
“就是要用他們!”朱棣的聲音斬釘截鐵,“朵顏騎兵,剽悍迅捷,最擅長途奔襲!李景隆驕橫,必不認為我軍敢主動出擊,更不認為疲憊之師能長途奔襲其側翼!出其不意!攻其不備!此戰…要快!要狠!要全殲!用陳暉的血…給李景隆…當頭一棒!”
“末將領命!”張玉、朱能瞬間被朱棣這大膽到近乎瘋狂的計劃點燃!熱血沸騰!
“陳亨!”朱棣的目光轉向朵顏三衛的將領。
“末將在!”
“你部騎兵主力隨張玉、朱能出擊!留兩千精騎於本王帳下聽用!另…派人飛馬傳令張輔,北平城防,務必固若金湯!給本王死死釘住李景隆的主力!若城有失…提頭來見!”
“末將遵命!”陳亨肅然應諾。
“丘福何在?”朱棣問道。
“丘將軍仍在慶壽寺後山探查古鐘遺跡,尚未歸來。”親衛回稟。
朱棣眉頭微不可察地一皺,隨即恢複平靜:“傳令丘福,無論有無發現,明日午時前,必須回營複命!本王…有要事交予他!”
“是!”
部署完畢,朱棣仿佛耗儘了力氣,重新靠回軟榻,閉目喘息。但帳內的將領們,卻如同被注入了一劑強心針!王爺雖身中劇毒,命懸一線,但其洞悉戰局之明、決斷之狠、用兵之奇,更勝往昔!那平靜外表下蘊含的鐵血意誌,讓他們看到了在絕境中殺出生天的希望!
“都去準備吧。”朱棣疲憊地揮揮手。
眾將轟然應諾,殺氣騰騰地退出大帳。
帳內再次恢複寂靜。朱棣緩緩睜開眼,目光投向帳外陰沉的天色。風雪似乎更大了。
鄭村壩…將是靖難之役的第一場硬仗!也是他朱棣…向天下宣告歸來的第一聲驚雷!
“李景隆…本王…等你很久了…”
四、血鑰驚魂
燕王府,春和殿。
那道射向信箋的寒芒,快如鬼魅!
徐妙錦雖沉浸在巨大的悲痛和震驚中,但對危險的感知已成本能!在破空聲響起的同時,她幾乎是下意識地身體向側麵猛撲!
“篤!”
一聲悶響!一支閃爍著幽藍光澤、造型與襲擊朱棣一模一樣的菱形毒鏢,狠狠釘在了她剛才站立位置後的紫檀木柱子上!鏢尾兀自顫動!
有人要毀掉這封信!要滅口!
徐妙錦驚魂未定,一股寒意瞬間從腳底板竄上頭頂!對方一直在監視她?!就在這王府之內?!
“誰?!”她厲聲喝問,同時迅速將地上的信箋和鑰匙抓起,塞入懷中,背靠牆壁,警惕地掃視著窗戶的方向。
窗外風雪呼嘯,空無一人。隻有被毒鏢射破的窗紙,在寒風中呼啦啦作響。
徐妙錦的心沉了下去。對方一擊不中,必然遠遁。她不敢怠慢,立刻衝出寢殿,厲聲召喚王府侍衛!整個春和殿瞬間被驚動,侍衛們如臨大敵,將寢殿團團圍住,仔細搜查。
然而,刺客如同鬼魅,早已消失無蹤。隻在窗外的雪地上,留下了一個極其模糊、幾乎被風雪掩蓋的腳印輪廓,指向王府深處某個偏僻的方向。
“徐小姐!您沒事吧?”侍衛統領緊張地問道。
徐妙錦臉色蒼白,搖了搖頭,緊緊護著懷中的信箋和鑰匙,心臟仍在狂跳。姐姐信中警告“血淚佛耳目無處不在”,果然不是虛言!這王府…甚至這北平城…依舊危機四伏!
她看著侍衛統領,沉聲道:“加強王府戒備!尤其是春和殿!沒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王妃娘娘寢殿!另外…派人…去西山行營,稟報王爺…春和殿遇襲!刺客目標…是王妃遺物!還有…”她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決絕,“…請丘福將軍速歸!我有…極其重要之物…要親手交予王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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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必須儘快將這封信和鑰匙交給朱棣!這關係到姐姐用生命守護的真相!關係到“血淚佛”的核心秘密!
與此同時,慶壽寺後山。
風雪肆虐,將古鐘殘骸徹底掩埋。丘福帶著幾十名精銳的“黑鴉衛”,如同在白色荒漠中掘金的礦工,頂著寒風,艱難地清理著積雪和破碎的青銅鐘片。他們按照朱棣的命令,掘地三尺。
“將軍!這裡有發現!”一名在鐘體最大一塊殘骸下挖掘的士兵突然喊道。
丘福立刻衝過去。隻見士兵從凍得堅硬的泥土中,挖出了一個被砸扁、扭曲變形的…青銅小匣子?!匣子不大,做工卻異常精巧,表麵刻滿了模糊的梵文,隻是被巨大的撞擊力破壞得不成樣子。
“打開!”丘福命令道。
士兵小心翼翼地撬開變形的匣蓋。裡麵沒有機關。隻有一樣東西——一塊折疊整齊、卻沾染著泥土和暗褐色汙漬疑似血跡)的…明黃色絲綢碎片?!
丘福的心臟猛地一跳!又是明黃色絲綢?!和玉匣裡那片一模一樣?!也是龍紋?!
他顫抖著手,拿起這片絲綢。入手冰涼。他仔細展開。
這塊碎片更大一些,上麵殘留的龍紋也更清晰!而且…在龍爪下方,似乎…繡著兩個模糊的、幾乎被歲月磨平的小字——
“…熥…寶…”
熥…寶?!
丘福的瞳孔驟然收縮成針尖大小!一股寒意比這西山的冰雪更冷千倍萬倍,瞬間凍結了他的四肢百骸!
“熥”?皇太孫…朱允熥?!
“寶”?…皇帝印璽?傳國玉璽?還是…某種身份的象征?!
這片沾染血跡的明黃龍紋碎片…難道…屬於…朱允熥?!
一個極其恐怖、足以顛覆一切的猜想,如同黑暗中張開的巨口,瞬間吞噬了丘福!
難道…金陵的劇變…皇太孫的失蹤…甚至…玉匣中的嬰兒胎發和碎片…都指向一個驚天的秘密——朱允熥…可能不是建文帝的親生子?!而是…那個被儀華和道衍隱藏的…擁有“宿債”的…嬰兒?!
“血淚佛”所求之物…儀華不得不死的真相…難道…就是這個?!
丘福隻覺得天旋地轉!他死死攥著那片冰冷的絲綢碎片,如同攥著一塊燒紅的烙鐵!
“將軍!將軍!您怎麼了?!”士兵們看到丘福臉色慘白,搖搖欲墜,慌忙扶住他。
丘福猛地回過神,強行壓下心中的驚濤駭浪!他小心翼翼地將絲綢碎片貼身藏好,厲聲道:“今日所見,所有人!給老子爛在肚子裡!敢泄露半個字…誅九族!繼續挖!看看還有沒有其他東西!”
他抬頭望向西山行營的方向,眼中充滿了前所未有的恐懼和急迫。
王爺!必須立刻稟報王爺!這秘密…太可怕了!
而此刻,在北平城某個不為人知的陰暗角落。
那個全身籠罩在黑色鬥篷中的身影,正聽著一名屬下的低聲稟報。
“…春和殿失手…信和鑰匙…未能銷毀…徐妙錦已加強戒備…”
“…慶壽寺後山…丘福挖到了東西…似乎是…明黃碎片…”
鬥篷人沉默著,手中把玩著那枚刻著血淚佛像的令牌。冰冷的金屬觸感透過手套傳來。
“廢物…”嘶啞的聲音如同毒蛇吐信,“…不過…無妨…”
“…棋子…該動了…”
“…讓‘他’…去會會…我們的燕王殿下…”
“…這場戲…才剛剛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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