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九爺到我家,正是黃昏時分。
我爺爺見他過來,剛要起身招呼,張九爺擺擺手“不要客氣,先給我打一盆水來,要現打的井水才行。”
我爺爺連忙指揮我爹拿盆去井邊打水,又搬來竹椅,讓張九爺先喘口氣。
趁這打水的功夫,我爺爺將情況仔細給張九爺說了一遍,最後道“不知還有救沒救,一切都拜托九爺了。”
張九爺聽完並不著急,安慰我爺爺道“先彆著急,等我看完情況再說!”
這時候我爹打水回來了,張九爺端過清水,要了一張乾淨毛巾,仔仔細細的洗手淨麵。最後又將身上的舊衣舊褲,仔細從頭至腳整理一遍。
這是他多年的習慣,每次要辦正事之前,必定先洗手淨麵,正衣冠,以示恭敬。
等這些做完,他往那隨便一站,整個人的氣勢都變得與之前截然不同,
對我爹吩咐道“先將孩子生辰說給我聽聽。”
“今年正月初八,晚上八點生的。”我爹不假思索。
“嗯,今年是1970年,那就是庚戌年、戊寅月、甲子日、丙戌時。”張九爺伸出左手,一邊念念有詞,一邊掐算。
我爺爺在一旁焦急的問道“這八字怎麼樣?”
張九爺皺眉思索片刻,緩緩吟道“此命生來果如何,道門之中衣食多,離祖彆家方為妙,終生坎坷亦蹉跎。”
這幾句話並不高深莫測,我那隻讀過小學的爹還是勉強聽得懂的。
當時他便有點著急,一把放下正準備倒掉的水盆,大聲道“誒呀,張九爺,聽您剛才說的,這狗娃的八字可不好啊?還道門之中衣食多?難道讓我兒子和你一樣當道士?
你這是不是又拿封建糟粕來糊弄我啊?”
我爹越說越激動,把張九爺嚇一跳。
畢竟經過這幾年的再教育,對外他已經對此宣布不搞封建迷信,和過去劃清界限。
他現在最怕的就是我爹大喊大叫,讓人知道他又重操舊業。
我爺爺見我爹這麼激動,作勢又是一腳,“瞧你這熊樣,都當爹的人了。還他媽一驚一乍的。隻是個八字,你小子激動個啥?”
張九爺一旁點頭道“老話說,三分命生成,七分靠運程。偉大領袖也說了,人定勝天!將來究竟怎樣,還看他自己怎麼努力。彆當真,彆當真!”
我爹一天之內挨了兩腳,心裡萬分憋屈,氣呼呼的道“喊你來瞧瞧狗娃有救沒救,你搞這些有啥用?”
張九爺苦笑道“是我老毛病犯了,習慣性的先看命理。”
我爹嘟囔道“你那是積習不改!封建糟粕毒害你太深。”
回頭見我爺爺又要起腳,慌忙改口道“那命理看出來是有救還是沒救了?”
“有救有救,這命格雖然波折,但並非夭壽之象,我有十分把握,你先帶我去看看孩子吧。”
我爹見他話說得很滿,心中本有點不以為然,不過轉念一想,罪過罪過!他娘的,這是救自己孩子的命,有十二分把握更好!
隨即將他帶到房間來看我。那是我家隻有三間泥築的土房,座南麵北,中間是堂屋,西側就是我爸媽的臥室
我媽尚在月子之中,這時候本不方便讓外人進房間,不過此時救命要緊,也就沒那麼多講究了。
臥室非常昏暗,沒有窗戶,木床就在最裡側,我媽正愁眉苦臉的抱著我,坐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