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塔樓裡的火光早在幾個小時前就熄滅了。整個格蘭芬多寢室一片安靜,隻能聽見幾聲偶爾翻身時絨毯摩擦的輕響。
赫敏在睡前還在興奮地複述著《霍格沃茨:一段校史》裡的內容,從天花板的魔法結構講到圖書館裡的禁書區,可話還沒說完,她便在某一秒忽然困意襲來,沉沉地睡去了。
阿蘭娜卻仍睜著眼。她輕輕地抱著一隻絨布抱枕,坐在床沿好一會後才悄悄站起身,生怕驚動熟睡中的赫敏。月光從窗欞斜斜照進來,光落在她銀色的發上,將原本就顯得過分瘦削的身影映得更加寂靜透明。
她拖著抱枕,一點點挪到了寢室最靠邊的那扇窗下,那裡正好可以眺望外頭夜色下沉睡的霍格沃茨。
她坐在地毯上,手臂抱緊懷裡的柔軟,額頭輕輕抵著冰冷的窗欞,眸子一動不動地望著外麵那片安靜的夜色。山巒起伏,湖水靜默,偶有風過,月亮的倒影便微微晃動。
沒人知道她在想什麼,連她自己都說不清。
她隻是覺得,在這樣的夜裡,一切都安靜得不可思議。她不必提防,不必隱藏,也沒人責問她的沉默與畏縮。窗外的夜就這樣籠罩著她,好像終於允許她不再是活著,而是存在。
不知什麼時候,她靠在窗邊睡著了。
再次睜開眼時,天邊已泛起魚肚白,整座城堡仍沉浸在清晨的寂寥裡。
她沒有叫醒還在熟睡的赫敏,而是悄悄收拾了自己的洗漱用具和一整天課程所需的書本,帶著那本厚厚的素描本,悄聲離開寢室。
她走下螺旋梯,一路穿過還未醒來的走廊與樓層,踏著晨光走向外頭。
黑湖邊的大樹是她昨天入校時就注意到的地方。那裡隱蔽,安靜,枝葉繁茂,有幾根枝乾垂下遮著樹下空地,陽光透進來像一層層碎金落在草上。
她坐在樹下,將素描本鋪開在膝頭,拿出那支有些舊的羽毛筆,筆尖因磨損略顯毛糙,但她早就習慣了這支工具的重量與角度。
她一筆一筆地畫著禮堂,列車,寢室,長桌上的食物,家附近的森林和小狐狸····
每一筆都很細致。她將這些當成記憶的錨點,也當成一種向自己證明幸福存在的方式。
正當她俯身專注描繪時,一道高瘦的身影悄然出現在她左側。
她沒有聽見腳步聲,也沒有意識到有人靠近。直到一道熟悉的,冷淡的聲音在她上方響起。
“外麵沒什麼特彆的。”
聲音比昨日列車上柔和些許。
“但你倒是起的真早。”
阿蘭娜驀地一驚,立刻抬頭。那張熟悉的麵孔立在樹影之間,陽光斜落在他肩頭,將黑色的長袍染出淡淡銀光。他低頭看她,眉目依舊冷峻,卻有一瞬的停頓。
“諾特…”
她輕聲道出他的姓氏,隨即回過神來,慌亂地將膝上的素描本合上,動作甚至帶著一點笨拙。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坐在這的!我隻是…”
“你專注起來連我站在這兒多久都沒發現。”
西奧多略一挑眉,語氣並不咄咄逼人,隻帶著某種他自己也未察覺的輕鬆。
阿蘭娜慌張地點頭。
“我…對聲音太遲鈍了…對不起。”
她始終低著頭,一手攥緊素描本邊角,一手仍抱著那隻看起來已經有些舊的抱枕。
西奧多沉默了一下,忽然半蹲下身,伸手從她懷中拿出那本素描本。
阿蘭娜頓時僵住,眼神驚慌地盯著他。
“我可以看看嗎。”
“可…以。”
她僵硬的回答。
紙頁翻動間,映入眼簾的是精致而乾淨的線條。
沒有華麗的塗色,卻有種超越年紀的平穩與細膩。從霍格沃茨城堡的角樓,到晚宴時的長桌,再到寢室窗外那片映著星光的湖麵,一頁頁,一筆筆,都帶著她未說出口的情緒。
他翻到那一頁,是她剛剛畫著卻未完成的,湖邊那座樹影斑駁的大樹,她坐在其下,畫中也有她自己半側的身影。
是的,她畫下了此刻的自己。
他看了幾秒,語氣罕見地溫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