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車緩緩駛離站台,車輪碾過鐵軌的聲音低沉悠長,像極了冬夜中難以驅散的沉寂。寒意沿著車窗蔓延,白霜悄無聲息地染上玻璃邊緣,映出車廂內斑駁的倒影。
西奧多一路穿過車廂,目光沉靜卻焦躁。他推開一道又一道門,直到最後一節,他終於看見了她。
阿蘭娜蜷縮在角落,身形極瘦,披著一件格蘭芬多的校袍。她靜靜靠著窗,銀發因靜電輕微浮動,發尾貼著她破舊的外套,像是冬日落滿塵埃的月光。她的臉色蒼白而病態,唯有兩頰浮著不自然的潮紅,像是被高燒灼燒的殘痕。
她瘦了,連脖頸的線條都更加突兀,唇瓣乾裂,眼神空洞。
但最讓西奧多無法呼吸的,是那雙曾經看向他時會泛著光的眼睛,如今,毫無波瀾。
他走了進去,腳步輕得像是生怕驚擾到她。她卻沒有任何反應。
西奧多緩緩蹲下,定定地望著她,那雙湛藍的眼裡浮起壓抑到極致的慌張。他試著抬手觸碰她的額頭,掌心貼上去的一刻,那燙得駭人的溫度幾乎叫他指尖一顫。
可她依舊沒有看他一眼,仿佛他隻是空氣,是一場與她無關的夢境。
他怔住了。
這一刻,他甚至懷念起她那段時間偷偷躲著他,不肯搭理他的模樣。畢竟那時的她,眼裡還有情緒…可現在的她,就像在燃儘所有力氣之後,隻剩下一副空殼。
他的手從她額頭緩緩移下,落在她冰冷的臉頰上,近到連她睫毛微顫的動靜都能察覺。他低聲喚她的名字。
“阿蘭娜。”
終於,她動了。
她緩緩偏過頭,躲開了他的觸碰,沒有看他,隻是盯著窗外那片模糊的雪景,仿佛在等某個不會歸來的人。
她的唇動了動,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西奧多沉默良久,緩緩在她身旁坐下,背脊挺直,側過臉去看她。
他看得太仔細,甚至能看清她下眼瞼淺淺的青紫…
【那是生病留下的痕跡,還是許多夜晚失眠的結果?】
而她那頭原本銀亮柔順的頭發,如今暗淡,乾枯,像是被寒風吹過荒原後失色的雪。
他終於明白,是因為她回去了。回到了那個他從未真正見過,卻從她話語與眼神裡感受到的地方。那個寒冷,破碎,沒有溫度的家。
她低垂著頭,像是早已認命。
她明白了她從不屬於他的世界,也從未擁有與他相匹配的過往。而正是這段重返貧瘠的時光,讓她重新確認了那道被她試圖遺忘的界限。
【他們,不是一類人。】
西奧多胸腔裡的疼痛一寸寸漲開,仿佛有什麼在擰緊他的神經。他緩緩抬起手,將自己的校袍解下,披在她肩頭。那動作極輕,卻像將他自己的一部分覆在她身上。
阿蘭娜終於轉過頭看了他一眼。
那眼神清澈卻死寂,沒有光,沒有波瀾,沒有往日藏在他麵前的小心翼翼的笑意,也沒有那些曾讓他心臟微顫的柔軟神情。
那一瞬間,他的手指微微發顫,卻很快收緊。
他垂著眼,低聲開口。
“我很想你…你呢?”
他語調極輕,卻像一塊冰,落在兩人之間。
她動了動唇,像是想說什麼,卻終究隻是靠得更緊了些。
他不在意她的沉默,也不在意她的推拒。他隻想讓她在他麵前是開心的,哪怕隻有一點點。他可以慢慢等,等她重新露出那種仰頭看著他,眼裡帶光的模樣。
哪怕他現在還無法真正為她擋住風雪,無法違抗家族給予他的桎梏,也無法替她改變那些年她忍受過的灰暗…但他可以做一件事,那就是在她想放棄自己的時候,拉住她。哪怕隻有他一個人不肯鬆手,也好。
他側過頭,看著她不再發光的銀發,心中劃過一絲酸澀。他將手掌貼在她那略顯臟汙的手背上,輕聲說了一句。
“我會一直在,彆怕。”
那聲音輕得像風,卻也堅定得像落在凍土上的星光。
他不知道她是否聽見,也不知道她是否願意回應,但他願意一直這樣坐在她身邊,哪怕一句話都不說。
因為阿蘭娜在他心裡,不是麻瓜出身,不是泥巴種,更不是失敗品。
她是他唯一想守住的人。
而現在,她比任何時候都需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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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車的晃動節奏安穩而緩慢,窗外雪景不斷掠過,車廂裡隻剩低低的風聲與他們兩人之間沉默的呼吸。
就在這幾近凝固的沉寂中,賣零食的小車哢噠哢噠地滾了過來。那位身穿紫紅鬥篷,戴著羽毛帽的老阿姨推著魔法零食車,滿臉慈善地停在車廂門口,探頭張望了一眼。
“親愛的,要不要來些點心?節日剛過,還有特製的蜂蜜公爵甜品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