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爾福莊園的夜靜得出奇,壁爐裡的火焰劈啪作響,微弱的光在檀木書櫃上搖曳。
德拉科伏在書桌前,銀發垂落在臉側,筆尖在羊皮紙上沙沙作響。他的表情專注得出奇,偶爾抿唇,偶爾皺眉,像是在斟酌每一個詞。
「親愛的阿蘭娜,
他寫下開頭,又嫌太突兀,連忙用魔杖一揮,字跡輕輕淡去。片刻後又寫上「阿蘭娜」,又劃掉,再改成「我最好的朋友阿蘭娜」。
他看著那行字,嘴角忍不住上揚。
“這樣好一點。”
他輕聲自語。
他寫得極認真,甚至不自覺地微微嘟起嘴,眼神裡透著少年人那種不設防的專注。時而用手指敲敲腦袋,時而在紙邊畫出歪歪扭扭的花紋。
每寫一句,他都要念出來聽聽效果,又會因為自己不小心用了太正式的語氣而懊惱地歎氣。
盧修斯和納西莎靜靜地站在門口,看著這一幕。
火光映在他們的臉上,誰都沒有出聲。納西莎的神情柔和,眼底帶著一絲暖意。
她看著不遠處的那個少年,心底泛起一種複雜的溫情。這是第一次她從兒子身上看到了真正意義上的溫柔。
盧修斯的表情則微微緊繃。他太熟悉這種神情了,那種小心翼翼又歡喜雀躍的模樣,分明就是一個男孩陷入喜歡時的模樣。
他幾乎立刻明白了!
德拉科在寫給誰的信,他同樣一清二楚。
他抬眼望向妻子,正要開口,卻被納西莎輕輕一抬手製止。她的神色平靜,目光卻篤定。
“西茜…”
盧修斯壓低聲音,帶著隱約的擔憂。
“你知道我在想什麼。”
“我當然知道。”
納西莎看著火光,聲音柔和卻堅定。
“可他隻是個孩子。”
“孩子?”
盧修斯輕聲反問,嘴角微微一抿。
“你看不見嗎?那不是一時的好感。他寫那封信的樣子像極了我當年給你寫信時的樣子!”
納西莎被他說得一怔,隨即目光一轉,重新望向書桌前的少年。
她沒有否認,反而微微一笑。
“我看見了。”
她輕聲說。
“可那又如何?他第一次學會溫柔是因為一個女孩。這對他而言是好事。”
盧修斯沉默了。
他當然不是不明白。可理智在提醒他那個女孩的母親是伊蕾娜,那個讓妻子在青春時期最痛苦也最懷念的名字。而那個女孩,阿蘭娜·格洛琳,不是純血。
“西茜。”
他輕聲歎道。
“我不討厭她,但我很擔心。你知道馬爾福這個姓氏意味著什麼。我們的兒子將繼承一切,血脈,責任,名聲。而她的血統隻會成為被議論的對象。”
納西莎的睫毛微微顫動,卻沒有躲避他的目光。
“我知道。”
她緩緩開口,聲音低得幾乎被火聲吞沒。
“可我不想他像我們一樣,被血統束縛一生。你忘了布萊克家族現在已經變成什麼樣了嗎。”
盧修斯微微愣住。
她繼續道。
“他身邊有那麼多純血小姐,彭斯,格林格拉斯,懷特…可他一個也看不上,那說明這就是他的選擇。你看德拉科平時那副樣子,永遠仰著頭,好像世界都該繞著他轉。而現在,他居然能乖乖低下頭去寫信了。”
她說到這裡,笑了笑,那笑帶著淡淡的母性溫柔。
“這是我第一次看見他用這樣的神情去看一個人,哪怕如今麵對的隻是麵對信件。”
盧修斯沉默良久,最終隻是歎了一口氣。
“你真的打算就這樣由著他?”
納西莎輕輕伸手,握住他的手。她的聲音柔得幾乎要化開。
“是的,盧克。就算他喜歡的那個人是混血,我也希望他能自由。我們這一代已經背負得夠多了。至少要讓我們的兒子幸福一點吧。”
她頓了頓,眼神柔軟下來。
“況且,阿蘭娜也不是普通的混血。她有塞爾溫家族的血脈,羅西爾親手將她重新寫進族譜。那一半血統已經足夠讓任何人閉嘴。”
她輕輕歎息,又像是對自己說的。
“我曾以為自己一輩子都不會再原諒任何人違背純血的傳統…可現在,我竟發現自己不再那麼在意了。”
火光在她的側顏上跳動,勾出幾分疲憊卻平靜的輪廓。
“隻要小龍快樂,我就滿足了。”
她輕聲道。
“至於其他的一切,我都會處理。”
盧修斯低下頭,看著她堅定的神情,最終隻是無聲地點了點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