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的水晶燈晃得人眼暈。周明軒端著香檳,視線卻黏在女友林薇的手腕上——那隻剛入手的清代血玉手鐲,紫褐色的玉身泛著詭異的油光,像浸在血裡泡透了的石頭。
“這鐲子真襯你。”周明軒湊過去,指尖剛要碰到鐲身,林薇突然瑟縮了一下,臉色白得像宣紙:“明軒,它燙。”
手鐲確實在發燙,隔著絲質禮服都能感受到灼意。林薇想摘,玉鐲卻像長在了肉裡,越勒越緊,內側的紋路陷進皮膚,滲出細小紅珠。周圍的賓客還在談笑,沒人注意到她腕間的異樣,隻有林薇自己看見,鏡中映出的鐲身上,似乎有什麼東西在動——像一縷頭發,又像條細蛇,正順著她的血管往上爬。
“我不舒服。”林薇的聲音發顫,抓著周明軒的胳膊往外走。經過宴會廳的穿衣鏡時,她猛地頓住,鏡子裡的自己嘴角咧開一個極不自然的弧度,眼神空洞,對著她無聲地說:“你的臉,我要了。”
周明軒把她塞進車裡時,林薇的手腕已經腫得發紫,血玉手鐲像嵌在肉裡的烙鐵,燙得能煎雞蛋。“去醫院!”他猛踩油門,後視鏡裡,林薇的頭歪在椅背上,眼睛直勾勾盯著車頂,嘴裡反複念叨著那句話,聲音越來越輕,最後變成氣音。
半小時後,周明軒撞開公寓門,看到的是懸在吊燈下的林薇。她穿著那件絲質禮服,裙擺垂落如破敗的花瓣,手腕上的血玉手鐲紅得發亮,像是剛吸飽了血。而她的臉,保持著鏡中那個詭異的笑容,皮膚下隱約有青黑色的紋路在蠕動,像有東西要從裡麵鑽出來。
警察來的時候,法醫在林薇的指甲縫裡找到了點碎玉屑,淡紅色的,像摻了血。“初步判斷是自殺。”穿製服的人合上記錄本,瞥了眼桌上的手鐲——它被林薇摘了下來,隨意放在水晶煙灰缸旁,此刻正安安靜靜,看不出半點異常。
周明軒卻在收拾遺物時發現了不對勁。他拿起手鐲,指尖觸到內側的紋路,那不是普通的雕花,而是幾道歪歪扭扭的符咒,其中一道的末端,多了個新鮮的血點,像剛滴上去的。
李承道的道觀藏在老城區的巷尾,門楣上掛著塊掉漆的木牌,寫著“三清觀”三個字,旁邊還歪歪扭扭畫了個八卦,被雨水泡得發漲。周明軒站在門口,聞著院裡飄來的艾草味,猶豫了三次才敢敲門。
開門的是個年輕姑娘,穿件洗得發白的青布道袍,頭發用木簪挽著,露出光潔的額頭。她左眼的瞳孔比右眼深些,像蒙著層薄霧,看人的時候總帶著種穿透感,讓周明軒莫名發毛。
“找我師父?”姑娘側身讓他進來,聲音清得像山澗水。院裡擺著個三足鼎,裡麵插著三炷香,煙氣繚繞中,能看見正屋門檻上坐著個中年男人,翹著二郎腿,手裡轉著串檀木珠子,道袍的下擺沾著泥,看著倒像個遊山玩水的閒人,不像道士。
“你就是李承道大師?”周明軒把裝著手鐲的錦盒遞過去,“我……”
“彆叫大師,折壽。”李承道沒接盒子,眼睛瞟著周明軒的臉,突然笑了,“印堂發黑,眉間帶煞,是被臟東西纏上了啊。”他指尖往錦盒一點,“東西在裡麵?”
周明軒剛點頭,李承道手裡的檀木珠子突然“啪”地掉在地上,滾到錦盒旁。與此同時,旁邊的姑娘——後來周明軒才知道她叫林婉兒,李承道的大徒弟——猛地後退半步,左眼的薄霧更濃了,聲音發緊:“師父,裡麵有東西。”
“廢話,沒東西他來找咱們?”李承道彎腰撿珠子,手指剛碰到錦盒,院子裡的香突然齊刷刷折斷,三足鼎裡的灰燼無風自動,聚成個小小的旋渦。他臉色變了變,打開錦盒的動作慢了半拍。
血玉手鐲躺在紅絨布上,紫褐色的玉身在陰雨天裡泛著冷光。李承道拿起它,指尖剛觸到內側的符咒,突然“嘶”了一聲,像被燙到似的縮回手。“有點意思。”他從懷裡掏出個巴掌大的羅盤,指針剛靠近手鐲,就瘋狂地轉起來,銅針撞得羅盤殼“嗡嗡”響,最後死死釘在“凶”字上。
“這是……”周明軒的聲音發顫。
“百年厲鬼的玩意兒。”李承道把羅盤揣回去,眼神沉了沉,“玉鐲是養魂器,裡麵封著個怨氣重的主兒,你這朋友,怕是被它當了祭品。”他把錦盒推回去,“這活兒我接不了,你另請高明。”
周明軒急了,撲通一聲跪下:“大師,我知道這東西邪門!但我家最近怪事不斷,我爺爺昨天摔斷了腿,我爸開車差點墜崖,都跟這鐲子有關!求你……”
“等等。”林婉兒突然開口,她從李承道手裡拿過手鐲,左眼盯著玉身,指尖劃過內側的符咒,“這符咒……是‘鎮魂符’的殘篇,我在師父的筆記裡見過。”她抬頭看李承道,“最後那道血痕,像剛補上去的。”
李承道的臉色徹底變了。他搶過手鐲,翻來覆去地看,手指在符咒上摩挲,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片刻後,他歎了口氣,把錦盒往桌上一放:“地址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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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明軒愣了:“您……”
“算我欠祖宗的。”李承道起身往正屋走,聲音悶悶的,“婉兒,拿家夥。趙陽!死哪兒去了?出活兒!”
裡屋傳來一陣響動,一個穿黑色連帽衫的年輕男人衝出來,嘴裡還叼著半塊麵包,眉眼桀驁,看周明軒的眼神帶著點不耐煩:“師父,又抓什麼?厲鬼還是精怪?”他看到桌上的手鐲,伸手就要拿,被林婉兒一把打開。
“彆碰。”林婉兒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道,“這東西認血,碰到會出事。”
趙陽嗤笑一聲,顯然沒當回事。他繞到周明軒身後,拍了拍他的肩膀:“彆怕,我們師父……”話沒說完,突然“哎喲”一聲,像是被什麼絆了一下,踉蹌著撞在桌角,手肘正好磕在錦盒上。
血玉手鐲掉在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趙陽彎腰去撿,指尖剛碰到玉身,突然僵住了。他的瞳孔猛地放大,臉色瞬間慘白,像被抽走了所有血色。
趙陽覺得自己掉進了冰窖。
周圍的景象突然變了,道觀的青磚牆變成了老舊的戲台後台,空氣中彌漫著脂粉和黴味,牆角堆著殘破的戲服,紅的綠的,像一堆堆凝固的血。他低頭看自己的手,戴著枚翡翠戒指,不是他的。身上的連帽衫變成了錦緞長袍,料子滑溜溜的,沾著股濃烈的酒氣。
“周少爺,您可算來了。”一個穿灰色短打的小廝跑過來,臉上堆著諂媚的笑,“蘇媚姑娘在裡麵候著呢,剛排完《霸王彆姬》,身段俏得很。”
蘇媚?趙陽的腦子像被灌了鉛,暈乎乎的。他往前走了兩步,推開雕花木門,看見個穿戲服的女人背對著他,站在鏡子前卸妝。水紅色的披風垂在地上,烏黑的長發披散著,發梢沾著點珠花。
“你來了。”女人轉過身,臉上還帶著未卸乾淨的油彩,眉眼細長,嘴唇紅得像血。她的手腕上,戴著隻和周明軒那隻一模一樣的血玉手鐲。
趙陽的心臟狂跳起來,不是因為驚豔,而是因為恐懼——這女人的臉,一半是精致的戲裝,另一半卻爛得不成樣子,皮膚像泡發的紙,露出下麵青黑色的骨頭,眼睛空洞洞的,淌著暗紅色的液體。
“怕了?”蘇媚笑了,聲音又尖又細,像指甲刮過玻璃,“當年你把我綁在這的時候,可不是這樣的。”她一步步逼近,手鐲在她腕間轉動,發出“哢噠哢噠”的輕響,“你說喜歡我的眼睛,就用針刺瞎了它;你說喜歡我的嗓子,就灌了我啞藥;最後……你還把我塞進了枯井,對不對?”
趙陽想後退,卻發現腳像被釘在了地上。他看著自己的手抬起,掐住了蘇媚的脖子,力道越來越大。女人的臉在他眼前扭曲、變形,爛掉的皮膚褪去,露出張熟悉的臉——林婉兒的臉,左眼蒙著薄霧,正死死地盯著他。
“幫我殺了他們。”林婉兒的嘴動著,聲音卻是蘇媚的,“殺了那些姓周的,殺了姓李的,我就讓你活著……”
“啊!”趙陽猛地尖叫,渾身冷汗地坐起來,發現自己還在道觀的院子裡,天已經黑了,隻有三足鼎裡的香還亮著點火星。周明軒和李承道都不在,林婉兒站在他麵前,手裡拿著張黃符,眼神擔憂:“你剛才暈倒了,還說胡話。”
趙陽喘著氣,低頭看自己的左手,手腕上多了道紅痕,形狀和手鐲內側的符咒一模一樣,燙得像火燒。“我……”他想說剛才的幻境,卻發現喉嚨發緊,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林婉兒把黃符遞給他:“師父說這符能壓一壓。那手鐲邪性得很,你彆亂碰。”她轉身往正屋走,腳步頓了頓,“剛才你喊‘蘇媚’的名字了。”
趙陽握著黃符,指尖冰涼。他看著正屋的方向,門縫裡透出昏黃的燈光,李承道的聲音斷斷續續傳出來:“……當年我師弟就是被這東西纏上,最後……”後麵的話聽不清了,但趙陽能想象出那畫麵——就像幻境裡,蘇媚那張爛掉的臉,正對著他笑。
夜裡,趙陽翻來覆去睡不著。他悄悄溜到正屋,李承道和林婉兒都睡熟了,桌上的錦盒沒鎖。他盯著那隻血玉手鐲,紫褐色的玉身在月光下泛著冷光,像隻眼睛,正看著他。
“不過是個鐲子。”趙陽咬咬牙,伸手去拿。指尖剛觸到玉身,就感到一陣刺骨的寒意,比幻境裡的冰窖還冷。他聽見個聲音在耳邊笑,又尖又細:“來啊……幫我……”
第二天一早,林婉兒發現錦盒空了。桌上留著張字條,是趙陽的字跡,歪歪扭扭的:“我去毀了它,彆找我。”
李承道捏著字條,臉色鐵青。他衝出道觀,看著巷口的監控探頭,牙縫裡擠出兩個字:“蠢貨。”
林婉兒站在他身後,左眼盯著空蕩蕩的錦盒,輕聲說:“他往周家老宅去了。”她的聲音發顫,“我剛才看見……手鐲在他包裡,亮得像團火。”
周家老宅在城郊的山腳下,是棟廢棄的清代建築,據說鬨鬼,早就沒人敢去了。李承道發動摩托車,林婉兒跳上後座,手裡緊緊攥著張黃符。引擎聲劃破晨霧的瞬間,林婉兒仿佛聽見,身後的道觀裡,三足鼎裡的香灰又聚成了漩渦,像個無聲的嘲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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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時的趙陽,正開著車往城郊走。他握著方向盤的手在抖,副駕駛座上的錦盒敞著,血玉手鐲在陽光下泛著詭異的紅,內側的符咒仿佛活了過來,在玉身上慢慢蠕動。他的腦子裡隻有一個念頭:去老宅,把這東西砸了。
卻沒發現,後視鏡裡,他的左眼正一點點變黑,像被墨染了似的。嘴角,還掛著個極淡的、不屬於他的笑容。
周家老宅的朱漆大門裂著道縫,像道咧開的嘴。趙陽把車停在歪脖子老槐樹下,腳剛沾地,就聽見身後傳來“哢噠”聲——副駕駛座上的血玉手鐲正自己轉著圈,內側的符咒紅得發亮,像要滴出血來。
“催什麼。”他咬著牙抓起手鐲,指尖被燙得發麻。昨晚那個幻境又湧進腦子裡:蘇媚爛掉的臉、林婉兒冰冷的眼神、還有自己掐住彆人脖子的力道……胃裡一陣翻江倒海。
老宅的門沒鎖,一推就開,揚起的灰塵裡裹著股黴味,像多年沒通風的地窖。趙陽舉著手機照明,光束掃過剝落的牆紙,露出下麵暗紅色的印記,像濺上去的血。正廳的八仙桌上擺著個牌位,蒙著厚厚的灰,隱約能看見“周”字。
“就在這砸了算了。”趙陽摸出後備箱的錘子,舉起手鐲剛要動手,手腕突然不受控製地轉了個圈,錘子“哐當”掉在地上。他驚恐地發現,自己正一步步走向後堂,腳像踩著彆人的影子,每一步都踩在青磚的裂縫上,分毫不差。
後堂的牆上掛著幅褪色的戲班合照,十幾個穿戲服的人站成兩排,中間的花旦眉眼細長,手腕上戴著隻手鐲,和他手裡的一模一樣。趙陽的目光剛落在花旦臉上,照片突然滲出水珠,順著相框往下滴,在地上積成小小的水窪。
水窪裡映出的不是他的臉。
那是張女人的臉,半張臉畫著戲妝,半張臉血肉模糊,眼睛空洞地盯著他,嘴角咧開一個詭異的弧度。“你來了。”水窪裡的嘴動著,聲音從四麵八方湧來,“我等了一百年了……”
趙陽猛地後退,撞翻了旁邊的太師椅。他想往外跑,卻看見門口站著個黑影,穿件洗得發白的青布道袍,左眼蒙著層薄霧——是林婉兒。
“趙陽,彆信她!”林婉兒的聲音發顫,手裡的桃木劍指著水窪,“這是幻境!”
水窪裡的臉突然笑了,變成林婉兒的模樣:“師哥,你看,她也來了。”
趙陽的腦子“嗡”的一聲,昨晚的幻境再次浮現——他掐著林婉兒的脖子,她的左眼流著血,對他說“殺了我”。胃裡的惡心感變成劇痛,他捂著肚子蹲下去,視線落在自己的左手腕上,那道符咒紅痕正一點點變深,像有血要從皮膚裡滲出來。
“師哥!”林婉兒衝過來想拉他,卻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彈開,桃木劍“哐當”掉在地上。她眼睜睜看著趙陽站起來,眼神空洞,像提線木偶似的走向後堂深處,手裡的血玉手鐲紅得像團火。
“師父!快!”林婉兒掏出手機想打電話,屏幕卻突然黑了,倒映出她身後的景象——李承道站在門口,臉色慘白,手裡的羅盤碎成了兩半,銅針彎成個詭異的弧度。
陳老太的古董店藏在古玩街的儘頭,門臉窄小,掛滿了鏽跡斑斑的銅錢和缺胳膊斷腿的佛像。李承道踹開門時,她正坐在太師椅上數錢,算盤珠子打得“劈裡啪啦”響,抬頭看見他們,眼皮都沒抬:“我就知道你們會來。”
“那手鐲到底怎麼回事?”李承道把碎羅盤扔在桌上,銅片彈起來,撞在旁邊的青花瓷瓶上,“蘇媚的怨靈,為什麼會纏上周家?”
陳老太放下算盤,慢悠悠地擦著眼鏡:“李道長,你祖上沒告訴你?當年你太爺爺封印蘇媚時,用的就是周家的血。這怨靈記仇得很,既恨周家害她性命,更恨你們李家斷她輪回路。”她從櫃台下拿出個泛黃的賬本,“民國二十三年,你太爺爺在周家老宅設陣,用蘇媚的骨頭混著玉石做了這隻手鐲,說是‘以怨養怨’,能鎮住她的戾氣。可誰知道……”
“誰知道五十年前有人動了手腳。”林婉兒突然開口,她盯著賬本上的字跡,“這記錄不對,‘鎮魂符’本該刻七道,這裡隻記了六道。最後那道,是後來補的。”
陳老太的臉色變了變:“小姑娘眼睛挺尖。沒錯,文革的時候,周家出了個敗家子,把老宅的東西偷出去賣,這手鐲流到市麵上,被個懂行的道士補了最後一道符——可惜啊,那道士心術不正,補的不是‘鎮魂符’,是‘喚魂咒’。”她抬眼看向李承道,“你師弟當年出事,是不是就因為碰了這手鐲?”
李承道的身體晃了晃,臉色白得像紙。二十年前的畫麵湧進腦海——師弟拿著這隻手鐲,興奮地對他說“找到能讓師父刮目相看的法器了”,當天夜裡就瘋了,用剪刀戳瞎了自己的眼睛,嘴裡喊著“蘇媚饒命”。
“所以這手鐲現在是個引子。”林婉兒的聲音很穩,手指卻在發抖,“每殺一個周家人,符咒就補全一分,等七道符齊了,蘇媚就能破封。”她想起趙陽手腕上的紅痕,“趙陽被她纏上了,我們得去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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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陳老太冷笑一聲,從懷裡掏出張殘破的黃紙,“這是‘解咒圖’的殘頁,當年補符的道士畫的,藏在老宅的橫梁上。你們找到它,或許還有勝算。”她把黃紙推過來,“但我提醒你們,蘇媚最恨的不是周家,是你們李家和……”她頓了頓,眼神落在林婉兒的左手上,“戲班的後人。”
林婉兒的左手突然發燙,她低頭一看,手背的梅花胎記正一點點變紅,像有血要滲出來。“你胡說!”
“我胡說?”陳老太突然笑出聲,聲音尖利,“那你告訴我,你奶奶當年可是我的小師妹,可惜啊,最後還是把我賣給了周家。”她猛地抬手,指向林婉兒的臉,“你看看鏡子裡的自己!”
林婉兒不由自主地看向旁邊的銅鏡。鏡子裡的她穿著件水紅色的戲服,臉上畫著《霸王彆姬》裡虞姬的妝,左手背上的梅花胎記紅得像血,正慢慢爬上臉頰。更恐怖的是,她的眼睛變成了空洞的黑色,嘴角掛著和蘇媚一模一樣的笑容。
“不……”林婉兒想後退,卻發現身體不聽使喚。她看著鏡中的自己拿起桌上的發簪,尖細的簪尖對準了自己的左眼,耳邊傳來蘇媚的聲音:“把眼睛給我,我就讓你活著……像你奶奶當年那樣,把我賣了,你就能活命……”
“婉兒!醒過來!”李承道的聲音像道驚雷。他咬破指尖,將血點在桃木劍上,猛地刺向銅鏡。“哐當”一聲,鏡子碎成了無數片,每片碎片裡都映出個蘇媚的臉,尖聲笑著。
林婉兒渾身一顫,發現自己還站在原地,手裡的桃木劍差點掉在地上。蘇媚不見了,地上隻有一攤水漬,像剛有人站過。
“師哥!”她突然想起趙陽,轉身往後堂深處跑。走廊儘頭有扇門,虛掩著,裡麵傳來“哢噠哢噠”的聲響,像有人在敲釘子。
門後是間密室,趙陽正背對著她,手裡拿著錘子,往牆上釘桃木釘。牆上畫著個奇怪的陣法,用朱砂和血混合著畫的,中央擺著個香爐,血玉手鐲就放在香爐裡,紅得發亮。
“趙陽!你在乾什麼?”林婉兒衝過去想拉他,卻被他猛地推開。
趙陽轉過頭,眼神空洞,嘴角掛著詭異的笑:“她讓我釘的,釘滿七根,她就能出來了。”他舉起錘子,對準第五根桃木釘,“還差兩根……”
“那是‘血祭陣’!”李承道衝進來,臉色慘白,“蘇媚要借你的血破封!”他撲過去想搶錘子,卻被趙陽一腳踹倒在地。
趙陽的力氣變得出奇的大,他死死按住李承道,眼神瘋狂:“你們都騙我!隻有她能讓我變強!隻有她……”
林婉兒看著香爐裡的血玉手鐲,突然明白了什麼。她抓起地上的糯米,猛地撒向趙陽的臉。“師哥!醒醒!你看看我是誰!”
糯米落在趙陽臉上,他像被燙到似的尖叫起來,眼神有了瞬間的清明。“婉兒……”
就在這時,香爐裡的血玉手鐲突然炸開一道紅光,蘇媚的聲音從裡麵傳出來:“沒用的!他已經是我的人了!”
密室的牆壁開始滲出血珠,陣法上的朱砂像活了似的,順著紋路往手鐲裡流。趙陽的眼神又變得空洞,他推開林婉兒,舉起錘子就要往自己的手上釘——那裡,正是那道符咒紅痕的位置。
“彆碰他!”林婉兒想都沒想,撲過去擋在趙陽麵前。錘子落下的瞬間,她的左手背正好撞在釘子上,梅花胎記被釘穿,血珠滴落在陣法中央。
血玉手鐲突然發出刺耳的尖嘯,紅光暴漲。林婉兒感覺一股冰冷的力量鑽進左手,順著血管往上爬,眼前陣陣發黑。她仿佛看見無數張臉在眼前晃——蘇媚的臉,奶奶的臉,還有鏡子裡自己的臉,三張臉慢慢重合,最後都變成了蘇媚的模樣,對著她無聲地笑。
“婉兒!”李承道咬破舌尖,一口血噴在桃木劍上,猛地刺向血玉手鐲。紅光瞬間減弱,蘇媚的尖嘯變成淒厲的慘叫。
林婉兒癱坐在地上,左手背的傷口火辣辣地疼。她低頭一看,梅花胎記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個小小的血洞,血珠滴落在地上,暈開一朵朵紅色的花,像極了蘇媚戲服上的圖案。
趙陽暈倒在地,臉上的詭異笑容消失了。血玉手鐲靜靜地躺在香爐裡,內側的符咒又多了一道血痕,七道符咒隻剩下最後一道,就快補全了。
李承道扶著林婉兒站起來,密室的牆壁還在滲血,血腥味混著黴味,讓人頭暈目眩。“我們得走了。”他的聲音發顫,“她快出來了。”
林婉兒點點頭,視線卻離不開那隻手鐲。她的左手還在發燙,仿佛有什麼東西在皮膚下遊動,像條細小的蛇,正慢慢往心臟的方向爬。
走出密室時,她回頭看了一眼,香爐裡的紅光又亮了起來,隱約有隻慘白的手從手鐲裡伸出來,指甲又尖又長,正慢慢抓住趙陽的手腕。
而她的左手背上,那個小小的血洞周圍,正慢慢浮現出一道淡紅色的紋路,像符咒的一角,和手鐲內側的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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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陽是被凍醒的。
他猛地睜開眼,發現自己躺在冰冷的青磚地上,周圍一片漆黑,隻有遠處傳來咿咿呀呀的唱腔,像老舊的留聲機在播放。左手腕上的符咒紅痕已經變成深紫色,像條蚯蚓纏在皮膚上,碰一下就鑽心地疼。
“師……師父?”他掙紮著想爬起來,卻發現手腳被粗麻繩捆著,綁在一根雕花柱上。鼻尖縈繞著股熟悉的脂粉味,和幻境裡蘇媚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樣。
唱腔越來越近,借著從窗欞透進來的微光,趙陽看清了周圍的景象——這裡像是個戲台後台,掛滿了各式各樣的戲服,紅的綠的,繡著龍鳳圖案,有些已經發黴,布料硬得像紙板。最前麵那件水紅色的披風,下擺沾著暗褐色的汙漬,像乾涸的血。
“醒了?”一個柔媚的聲音響起。蘇媚從戲服後麵走出來,手裡拿著支銀簪,正慢悠悠地梳理著長發。她換了件繡著並蒂蓮的旗袍,開叉很高,露出雪白的小腿,腳卻沒穿鞋,赤著踩在地上,每一步都留下個淡淡的濕痕。
“你把我綁在這乾什麼?”趙陽的聲音發顫,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因為憤怒——他清楚地記得自己差點釘穿林婉兒的手,那種被操控的無力感比死亡更讓人恐懼。
蘇媚走到他麵前,蹲下身,銀簪的尖端劃過他的臉頰:“幫我個忙啊。”她的眼神落在他手腕的紅痕上,像在欣賞一件藝術品,“你看,我們已經連著了,你的血能讓符咒變完整,你的恐懼能讓我變強……多好。”
“放狗屁!”趙陽猛地偏頭,想咬她的手,卻被她輕巧地躲開。
蘇媚笑了,站起身走到一麵銅鏡前,對著鏡子描眉:“你以為李承道能護住你?他連自己師弟都護不住。”她突然轉過身,手裡的銀簪指向戲台的方向,“你聽,他們來了。”
趙陽豎起耳朵,果然聽見遠處傳來腳步聲,還有林婉兒焦急的呼喊:“師哥!趙陽!”
“想讓他們救你嗎?”蘇媚的聲音變得又尖又細,“那你就得聽話……”她俯下身,在趙陽耳邊低語了幾句,銀簪的寒氣鑽進他的耳朵,“記住了?說錯一個字,你師姐的眼睛就保不住了。”
趙陽的瞳孔猛地收縮,看著蘇媚轉身走向戲台,水紅色的披風在黑暗中劃過一道殘影,像條吐著信子的蛇。他用力掙紮,麻繩卻越勒越緊,深深陷進肉裡,手腕的紅痕被磨破,滲出血珠,滴在青磚上,暈開一小片暗紅。
李承道踹開老宅的側門時,林婉兒的左手還在發燙。手背的血洞已經結痂,但那股冰冷的力量還在皮膚下遊動,像有無數隻螞蟻在爬。她舉著桃木劍,光束掃過走廊,突然停住——兩側的房間門都開著,每個門裡都坐著個穿戲服的“人”,有生旦淨醜,臉上畫著濃妝,一動不動,眼睛卻直勾勾地盯著他們。
“彆碰他們。”李承道壓低聲音,從懷裡掏出一疊黃符,“是紙人,被附上了陰氣。”他剛把符紙分給林婉兒一半,最前麵那個老生紙人突然動了動,嘴角咧開一個詭異的弧度。
林婉兒的心跳漏了一拍,左手的梅花胎記位置又開始發燙。她想起陳老太的話——“戲班的後人”,難道自己的祖上真的和蘇媚有仇?
“往這邊走。”李承道拉著她拐進另一條走廊,這裡的光線更暗,空氣中彌漫著股濃烈的脂粉味,像有人剛在這裡卸妝。儘頭的門虛掩著,裡麵傳來咿咿呀呀的唱腔,正是趙陽聽到的那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