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風裹挾著潮濕的腐葉味,在城西火葬場鏽跡斑斑的鐵門上打著旋。李承道的道袍下擺被吹得獵獵作響,他抬手拂過眉間,左眼下方的疤痕在暮色中如一道暗紅的蜈蚣。身旁的林婉兒踮著腳,馬尾辮隨著動作晃來晃去,桃木耳釘在她蒼白的臉頰旁泛著冷光。
“師父,這鐵門看著像被火燒過。”林婉兒用桃木劍挑起一塊剝落的漆皮,上麵還殘留著焦黑的痕跡。李承道沒有應聲,布滿老繭的手指輕撫過門柱上模糊的符咒——那是用朱砂混著人血繪製的鎮魂符,如今已褪色成詭異的暗褐色。
管理室的門虛掩著,陳海佝僂的身影蜷縮在破舊的沙發裡,麵前的電視屏幕閃爍著雪花點。聽見腳步聲,他猛地抬頭,渾濁的眼球布滿血絲,凹陷的臉頰上還沾著未擦淨的香灰。“你們就是...來值夜班的?”他的聲音沙啞得像砂紙磨過生鏽的鐵釘,枯瘦的手指死死攥著遙控器。
李承道將黃布包袱隨意甩在斑駁的木桌上,羅盤在桌麵上滾了兩圈,銅針瘋狂地旋轉。“陳管理員,聽說最近電梯...”“彆說了!”陳海突然暴起,遙控器“啪”地砸在牆上,電池彈落在地,“太陽落山後,彆靠近電梯!”他脖頸處的青筋凸起,轉身時露出後頸一塊詭異的淤青,形狀像是五個深深的指印。
夜幕徹底籠罩火葬場時,林婉兒趴在值班室的窗台上,看著遠處的電梯井發怔。月光透過百葉窗,在她臉上切割出明暗交錯的條紋。“師父,你說真有東西藏在電梯裡?”她摸出腰間的朱砂袋,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袋口的繩結。李承道正在擦拭銅錢劍,劍身映出他緊鎖的眉頭:“三年前失蹤的人,最後出現的地方就是電梯監控畫麵...”
話音未落,整座建築突然陷入黑暗。應急燈亮起幽綠的光,遠處傳來金屬摩擦的刺耳聲響。李承道瞳孔驟縮,銅錢劍已經出鞘:“是電梯!”林婉兒跟著師父衝向走廊,馬尾辮掃過牆壁上剝落的牆皮。
電梯數字顯示屏在黑暗中詭異地跳動,從1樓直接跳到負3樓,又瞬間竄到10樓。林婉兒感覺後頸發涼,像是有雙冰冷的手正順著脊椎往上爬。“叮——”電梯門緩緩打開,腐臭味撲麵而來,林婉兒差點作嘔——轎廂地麵上,赫然是一串濕漉漉的腳印,水跡正沿著金屬紋路蜿蜒,仿佛有人剛從水裡爬出來。
李承道將羅盤平舉,銅針發出細微的嗡鳴,直指電梯深處。“是水煞。”他低聲道,袖口突然被林婉兒拽住。少女的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師父...腳印在動。”
那些水漬真的在緩慢延展,如同有生命般朝著兩人爬來。李承道手腕翻轉,銅錢劍劃出弧線,三枚銅錢精準釘入腳印前端。水漬發出“滋啦”的聲響,騰起陣陣白煙。電梯突然劇烈晃動,樓層數字瘋狂閃爍,顯示屏開始滲出暗紅的液體,在黑暗中宛如鮮血。
“快退!”李承道拉著林婉兒後退,電梯門卻在此時“砰”地合上。金屬摩擦聲再次響起,這次伴隨著指甲抓撓電梯井壁的刺耳聲響。林婉兒感覺後背撞上冰涼的牆壁,她下意識摸向口袋,卻摸到一張硬物——是之前在電梯角落撿到的紙條。
回到值班室,李承道就著應急燈的光展開紙條。泛黃的紙頁邊緣焦黑,上麵畫著的符咒讓他瞳孔猛地收縮——那是師門禁術“引魂契”的陣圖,而下方的日期,正是三年前員工失蹤的前一天。“這不可能...”他喃喃自語,銅錢劍無意識地在掌心敲擊,發出清脆的聲響。
林婉兒突然湊過來,桃木耳釘在燈光下晃了晃:“師父,陳海剛才跑出去了!”她指著窗外,遠處管理室的門大敞著,陳海的身影正鬼鬼祟祟地朝著電梯方向移動,懷裡還抱著個紅布包裹的東西。
李承道和林婉兒悄悄跟在後麵。月光下,陳海的影子被拉得很長,顯得格外扭曲。他在電梯門前停下,哆哆嗦嗦地掏出三根香點燃,對著電梯磕頭:“彆來找我...我什麼都沒說...當年是他非要...”話沒說完,電梯突然自動開門,一股陰風卷出,香灰漫天飛舞。陳海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紅布包裹掉落在地,露出裡麵半截腐爛的手臂,皮膚呈現詭異的青紫色,指甲縫裡還沾著黑色的淤泥。
林婉兒差點尖叫出聲,被李承道一把捂住嘴。電梯裡傳來水花翻湧的聲音,一個濕漉漉的身影緩緩浮現——那是個穿著白大褂的男人,頭發黏在臉上,蒼白的皮膚腫脹得發亮,胸口插著半截生鏽的鋼筋。他空洞的眼窩轉向陳海,腐爛的嘴角咧開,露出森白的牙齒:“該...還債了...”
陳海連滾帶爬地後退,卻被自己的長袍絆倒。李承道不再隱藏,銅錢劍帶著破空聲擲出,正中白大褂男人的眉心。男人發出刺耳的尖嘯,化作一團黑霧消散。陳海癱坐在地,渾身發抖,嘴裡不停念叨著:“完了...陣眼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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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承道撿起地上的紙條和腐爛的手臂,看向陳海:“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陳海抬起頭,眼中滿是絕望:“你們不該來的...鎮魂儀式失敗了,地下的東西要出來了...”他的聲音戛然而止,瞳孔突然放大,脖頸處浮現出五道青紫的指痕,整個人被無形的力量吊了起來。
“師父!”林婉兒掏出朱砂撒向空中,卻見陳海的身體開始膨脹,皮膚下像是有無數蟲子在蠕動。“快走!”李承道拉著林婉兒轉身就跑,身後傳來陳海爆裂的聲響,腥臭味彌漫在整個走廊。
當他們終於回到值班室,李承道將腐爛的手臂放在桌上,從包袱裡取出銀針。“這不是普通的水煞。”他用銀針紮進手臂,針尖瞬間變黑,“三年前的失蹤案,和師門禁術有關,而那個神秘黑影...”他想起電梯裡那團黑霧,總覺得有雙眼睛在暗處窺視,“恐怕比我們想象的更危險。”
林婉兒盯著手臂上的銀針,突然想起什麼:“師父,陳海說陣眼破了,是不是意味著...”她的話被窗外突然響起的警報聲打斷,火葬場的探照燈瘋狂旋轉,照亮了遠處緩緩打開的電梯門——裡麵,一個模糊的黑影正在成形,而這次,黑影的手中,握著一把刻有師門標記的銅錢劍。
警報聲如尖銳的利爪,撕扯著火葬場濃稠的夜色。李承道望著電梯中若隱若現的黑影,瞳孔劇烈收縮——那把銅錢劍劍身刻著的雲雷紋,正是他師門的特有印記。記憶如潮水般湧來,十年前師門大火,也是這樣的雲雷紋在火光中扭曲變形,將師父和眾多師兄師姐永遠吞噬在火海之中。
“師父!”林婉兒的驚呼將李承道拉回現實。隻見黑影晃動間,電梯門再次重重閉合,金屬碰撞聲在寂靜的火葬場回蕩,宛如死神的叩門聲。李承道深吸一口氣,握緊手中的銅錢劍,指節因用力而泛白:“走,去配電室,先切斷電梯電源。”
兩人貼著牆根疾行,林婉兒的馬尾辮隨著步伐左右甩動,桃木耳釘在應急燈下折射出細碎的光。轉過拐角時,她突然伸手拽住李承道的道袍下擺,壓低聲音道:“師父,有動靜。”黑暗中,傳來布料摩擦地麵的窸窣聲,像是有人拖著沉重的身軀在緩慢移動。
李承道將銅錢劍橫在胸前,另一隻手悄然摸出三張符紙。腐臭味越來越濃,一個佝僂的身影從陰影中浮現——是陳海!他的腦袋以詭異的角度扭曲著,空洞的眼眶直勾勾地盯著兩人,嘴角裂開至耳根,露出森森白牙,喉嚨裡發出“咯咯”的怪笑。“來了...都來了...”他的聲音像是從胸腔最深處擠出來的,帶著令人牙酸的摩擦感。
林婉兒渾身汗毛倒豎,手中的桃木劍微微發顫。李承道眼神冰冷,沉聲道:“陳海已死,不過是被邪祟操控的皮囊罷了。”話音未落,陳海突然暴起,雙手如利爪般抓向李承道麵門。李承道側身避開,銅錢劍劃過一道銀光,精準地刺中陳海的咽喉。然而,本該致命的一擊卻隻激起一團黑霧,陳海的身體如斷線木偶般癱倒在地,化作一灘腥臭的黑水。
“這邪術...”李承道皺眉看著地上的黑水,銅錢劍上的雲雷紋隱隱發燙,“竟能將死者煉化成行屍走肉,與我師門的‘控魂術’極為相似,難道...”他沒有繼續說下去,隻是加快腳步朝著配電室走去。
配電室的門虛掩著,裡麵一片漆黑。李承道摸出火折子點燃,搖曳的火光中,一排排電閘泛著冷光。突然,一道黑影從頭頂掠過,林婉兒眼疾手快,桃木劍本能地向上揮出。“叮”的一聲,火星四濺,一隻通體漆黑的烏鴉被擊飛,落在牆角抽搐了幾下,便沒了動靜。這隻烏鴉的爪子上,竟綁著一張泛黃的紙條。
林婉兒撿起紙條展開,借著微弱的火光,勉強看清上麵的字跡:“子時三刻,電梯井底,真相...”字跡潦草,像是在極度驚恐中寫下的。李承道看了眼牆上的老式掛鐘,時針即將指向子時。“這是陷阱。”他沉聲道,“但我們彆無選擇。”
就在此時,整個火葬場的燈光突然亮起,刺目的白光讓兩人下意識地閉上眼。待適應光線後,他們驚訝地發現,所有的電閘都處於閉合狀態,而牆上的掛鐘,不知何時已停擺,指針定格在子時三刻。李承道心中警鈴大作,拉著林婉兒就往外跑:“中計了!”
然而,當他們趕到電梯前時,電梯門正緩緩打開。轎廂內,那個神秘黑影背對著他們,手中的銅錢劍散發出幽幽的藍光。林婉兒感覺一股寒意從腳底竄上脊背,身體像是被無形的力量束縛住,動彈不得。李承道深吸一口氣,強行壓製住內心的恐懼,朗聲道:“閣下究竟是何人?為何盜用我師門法器?”
黑影緩緩轉身,一張腐爛不堪的臉出現在兩人麵前。那是一張難以分辨年齡和性彆的臉,皮膚潰爛,露出森森白骨,唯有一雙眼睛,閃爍著詭異的紅光。“李承道,你終於來了。”黑影的聲音像是來自九幽地獄,“當年那場大火,你應該記得很清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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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承道渾身一震,握著銅錢劍的手青筋暴起:“你怎麼會知道?”黑影發出一陣陰森的笑聲,回蕩在空曠的大廳:“因為我就是那場大火的見證者,也是你師父的...”話未說完,黑影突然消失,隻留下一道冰冷的聲音在空氣中回蕩:“子時已過,電梯井底,你會看到你最不想看到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