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葬場的無頭騎士
青巒鎮的暮色裹著腐木氣息,李承道的道袍下擺掃過告示欄的鐵釘,褪色的八卦圖在風中獵獵作響。他駐足時,林婉兒的馬尾辮正巧甩過他手背,少女鼻尖沁著薄汗:"師父,這馬蹄印..."
布告上乾涸的血跡蜿蜒成詭異的紋路,旁邊用朱砂潦草寫著:"長槍穿胸,七竅流黑。"李承道的桃木劍突然在背後輕顫,他目光掃過鎮口歪脖子槐樹上懸掛的紙錢,那些慘白的紙片正以違背風向的軌跡翻卷。
"讓讓!讓讓!"粗重的叫嚷聲由遠及近。兩個村民抬著竹榻狂奔,竹榻上的屍體被黑布蓋著,但殷紅的血仍順著縫隙滲出,在青石板上拖出蜿蜒的痕跡。李承道伸手攔住,枯瘦的手指搭上屍體脖頸——寒意刺骨,皮膚下仿佛有無數細小的冰棱在遊走。
"道長行行好!"跟在後麵的老婦突然跪地,布滿溝壑的臉上老淚縱橫,"第七個了,夜裡那馬蹄聲...就像從骨頭縫裡碾過去啊!"她的藍布頭巾滑落,露出右耳後暗紅色的胎記,形狀竟與李承道記憶中某個符咒如出一轍。
林婉兒蹲下身,指尖劃過屍體周圍的黑色黏液,突然猛地縮回手:"好燙!"她的指尖泛起細密的水泡。李承道瞳孔微縮,從布袋裡掏出一張黃符,符咒剛接觸黏液,立刻"滋啦"一聲燃起幽藍火焰。
夜幕降臨時,李承道在客棧的木桌上鋪開符紙,狼毫筆蘸著朱砂懸在半空遲遲未落。林婉兒抱著陶罐從門外進來,罐口飄出艾草清香:"師父,東頭茶館的瘸子說,二十年前火葬場那場火..."她突然噤聲,窗外傳來鐵鏈拖拽地麵的聲響,由遠及近,像是無數生鏽的鎖鏈正被拖過屋頂。
李承道的桃木劍"嗡"地出鞘,符咒無風自動,貼在窗欞上的符紙開始扭曲變形。林婉兒迅速掏出銅錢劍,馬尾辮被無形的力量吹得狂舞。客棧的油燈突然全部熄滅,黑暗中響起沉重的馬蹄聲,一下,兩下,第三下時,整棟木樓都在震顫。
"破!"李承道的桃木劍劈出半道弧光,符紙炸裂的瞬間,月光猛地灌進屋內。林婉兒看清窗外景象的刹那,險些尖叫出聲——一具身披殘破鎧甲的騎士騎在骸骨戰馬上,漆黑長槍滴著黑色黏液,本該是頭顱的位置,隻有一團翻湧的黑霧。
長槍破空而來,李承道旋身揮劍格擋,金屬碰撞聲震得林婉兒耳膜生疼。無頭騎士的戰馬人立而起,前蹄竟踩碎了青石地板。林婉兒咬破指尖,將鮮血抹在銅錢劍上,口中念咒:"天圓地方,律令九章!"銅錢劍迸發金光,卻在觸及騎士鎧甲時發出刺耳的尖嘯,仿佛金屬在強酸中融化。
"小心!"李承道猛地將林婉兒拽到身後,長槍擦著他道袍下擺掠過,在地麵犁出半尺深的溝壑。無頭騎士發出非人的嘶吼,黑霧中隱約浮現出人臉輪廓。李承道突然想起老婦耳後的胎記,心中警鈴大作——這胎記,分明是古代騎兵的家族徽記!
戰鬥正酣時,遠處傳來銅鑼聲。無頭騎士猛地勒住韁繩,骸骨戰馬人立而起,揚起的塵土中,李承道瞥見騎士腰間懸掛的金屬牌,上麵刻著的符文,竟與布告上血跡的紋路一模一樣。
當晨光再次照亮青巒鎮,李承道蹲在焦黑的馬蹄印旁,用銀針挑起一點黑色黏液。銀針瞬間變成紫色,他轉頭看向林婉兒,少女的臉色比符紙還蒼白:"師父,這不是普通的屍毒...是詛咒。"
客棧二樓的窗戶突然被推開,大腹便便的趙德柱探出半個身子,油光滿麵的臉上堆滿假笑:"兩位道長神勇!不知可否移步鎮公所,咱們詳談..."他的目光掃過李承道手中的銀針,肥厚的眼皮微微抽搐。
李承道將銀針收入布袋,道袍下的手指無意識摩挲著桃木劍的裂紋——那是二十年前,他失手害死摯友時留下的。林婉兒沒注意到師父的異樣,她盯著趙德柱消失的背影,低聲道:"師父,他腰間的玉佩...和無頭騎士的符文好像。"
山風掠過鎮口的槐樹,紙錢發出沙沙輕響,仿佛無數冤魂在低語。李承道望著遠處廢棄火葬場的方向,那裡騰起陣陣黑霧,在天空中勾勒出巨大的騎士輪廓。一場跨越二十年的陰謀,正裹挾著腐臭的血腥味,緩緩拉開帷幕。
青巒鎮的夜,濃稠得像化不開的墨。李承道和林婉兒隱沒在暗影中,目光死死盯著前方那個大腹便便的身影——趙德柱。他一反白日裡的熱情好客,鬼鬼祟祟地朝著廢棄火葬場的方向疾行,腰間玉佩在月光下若隱若現,泛著幽綠的光。
林婉兒壓低聲音,馬尾辮隨著動作輕輕晃動:“師父,您看他那慌張的樣子,定是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李承道默不作聲,白發在夜風中淩亂,道袍上褪色的八卦圖仿佛也在隨著他緊繃的神經微微顫動。他握緊桃木劍,掌心的老繭與劍柄上的紋路緊緊貼合,那是無數次降妖除魔留下的印記。
兩人小心翼翼地跟在趙德柱身後,腳下踩著枯樹枝和落葉,卻未發出半點聲響。林婉兒自幼跟隨李承道學習道術,不僅在天賦上遠超常人,在潛行追蹤這些基本功上也下足了功夫。她靈活地穿梭在灌木叢中,眼神專注,不放過任何一絲異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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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靠近火葬場,空氣中的腐臭味就愈發濃烈。李承道突然伸手攔住林婉兒,目光如炬地盯著前方。隻見趙德柱在火葬場的斷壁殘垣前停下腳步,左右警惕地張望了一番後,從懷中掏出一個黑色的小瓶子,將瓶中液體灑在地上。刹那間,地麵騰起一陣紫色的煙霧,煙霧中隱隱浮現出一道符咒的形狀。
“這是...”林婉兒剛要開口,就被李承道捂住了嘴。李承道湊到她耳邊,輕聲說道:“噤聲,這是禁術‘引魂咒’,看來趙德柱果然和無頭騎士脫不了乾係。”林婉兒瞪大了眼睛,眼中滿是震驚。她曾在師父的典籍中見過關於“引魂咒”的記載,此咒極其邪惡,需以活人精血為引,召喚邪靈為己所用。
就在這時,火葬場深處傳來鐵鏈拖拽的聲響,伴隨著一聲淒厲的戰馬嘶鳴。趙德柱臉上露出諂媚的笑容,高聲喊道:“大人,小的已按您的吩咐辦妥一切,隻求您...”他的話還未說完,一道黑影如鬼魅般從煙霧中竄出,瞬間掐住了他的脖子。
那黑影身形高大,身披殘破鎧甲,正是無頭騎士!它手中的漆黑長槍抵在趙德柱胸口,黑霧翻湧的脖頸處發出低沉的嘶吼,仿佛在質問著什麼。趙德柱臉色漲紫,雙手拚命掙紮,口中斷斷續續地說道:“大人...那...那道士...壞了您的好事...”
李承道和林婉兒對視一眼,均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決然。李承道低聲道:“婉兒,準備布陣,今日定要揭開這背後的真相!”林婉兒迅速點頭,從懷中掏出一疊黃符,以極快的速度在四周布置起來。她的手指靈活地翻飛,口中念念有詞,每一張符紙落下,都散發出淡淡的金光。
李承道則手持桃木劍,大步踏出暗影,高聲喝道:“孽障!休得猖狂!”無頭騎士聽到聲音,猛地轉頭,黑霧中射出兩道幽綠的光芒,直直地盯著李承道。它隨手將趙德柱甩到一旁,趙德柱重重地摔在地上,發出痛苦的呻吟。
無頭騎士舉起長槍,策馬向李承道衝來,馬蹄踏在地上,發出震耳欲聾的聲響,地麵也隨之微微顫抖。李承道絲毫不懼,大喝一聲:“開!”四周的黃符同時亮起,形成一道金色的屏障,擋住了無頭騎士的攻擊。長槍與屏障相撞,迸發出耀眼的火花,強大的衝擊力將李承道震得後退數步,虎口發麻。
林婉兒見狀,急忙施展道術,口中喊道:“五行相生,木克土!”隻見四周的樹木突然生長,樹枝如活物般纏住無頭騎士的戰馬。然而,無頭騎士力量驚人,隻是稍作停頓,便揮槍斬斷樹枝,繼續向李承道衝來。
戰鬥陷入膠著,李承道和林婉兒漸漸有些力不從心。就在這時,趙德柱卻從地上爬起,眼中閃過一絲陰狠。他悄悄從懷中掏出一個鈴鐺,用力搖晃起來。刺耳的鈴聲響起,無頭騎士身上的黑霧變得更加濃鬱,力量也似乎增強了數倍。它發出一聲怒吼,長槍如閃電般刺向李承道。
千鈞一發之際,林婉兒毫不猶豫地撲到李承道身前,手中銅錢劍奮力抵擋。長槍刺穿銅錢劍,直逼林婉兒胸口。李承道眼中閃過一絲瘋狂,怒吼道:“住手!”他咬破舌尖,將一口精血噴在桃木劍上,劍身頓時爆發出耀眼的紅光。李承道揮舞桃木劍,使出全力斬向無頭騎士。
桃木劍與長槍相撞,巨大的衝擊力掀起一陣狂風,四周的塵土飛揚。無頭騎士被這一擊震得連連後退,骸骨戰馬也發出一聲悲鳴。李承道和林婉兒趁機喘了口氣,卻見趙德柱轉身向遠處逃去。
“想跑?沒那麼容易!”林婉兒怒喝一聲,不顧身上的傷勢,追了上去。李承道剛要跟上,卻發現無頭騎士再次發起攻擊。他隻能咬牙迎戰,心中暗暗擔憂林婉兒的安危。
林婉兒在黑暗中緊追不舍,趙德柱肥胖的身軀在奔跑中顯得狼狽不堪。他不時回頭張望,眼中滿是驚恐。林婉兒冷笑道:“趙德柱,你以為你能逃得掉嗎?今日,我定要將你的陰謀公之於眾!”
就在林婉兒即將追上趙德柱時,突然,一道黑影從旁邊的廢墟中竄出,攔住了她的去路。那黑影身形矮小,動作卻極為敏捷,手中拿著一把寒光閃閃的匕首。林婉兒心中一驚,這才意識到趙德柱早有準備。
“小丫頭,彆多管閒事!”黑影惡狠狠地說道,聲音沙啞而尖銳。林婉兒毫不畏懼,握緊銅錢劍,說道:“邪惡之物,人人得而誅之!今日,我便連你一起收拾了!”
一場新的戰鬥在暗夜中展開,林婉兒與黑影激戰正酣。而另一邊,李承道與無頭騎士的戰鬥也進入了白熱化階段。月光下,兩道身影在廢墟中穿梭,兵器碰撞的聲音在寂靜的夜裡格外刺耳,青巒鎮的黑暗中,究竟還隱藏著多少不為人知的秘密?
林婉兒的銅錢劍與黑影的匕首相撞,濺起的火星照亮了對方臉上的青麵獠牙。那怪物發出非人的嘶吼,指甲突然暴漲三寸,泛著詭異的幽藍。李承道與無頭騎士的戰鬥聲從遠處傳來,混著鐵鏈拖拽的聲響,在廢棄火葬場的殘垣斷壁間回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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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父說過,邪物畏陽!”林婉兒咬破舌尖,將精血噴在銅錢劍上。劍身驟然亮起金光,怪物慘叫著後退,卻在退到牆角時,突然抓起一塊青磚,狠狠砸向身後的牆麵。“轟隆”一聲,牆後露出一個黑洞,腐臭的氣息撲麵而來,洞內隱約可見閃爍的符文。
與此同時,李承道正以八卦步法周旋於無頭騎士的長槍之下。桃木劍每一次格擋都震得他虎口發麻,道袍上的八卦圖不知何時已被黑色黏液腐蝕出破洞。他餘光瞥見遠處林婉兒消失的方向,心中一緊,手中劍勢卻愈發淩厲:“乾坤借法!”桃木劍引動天雷,一道紫光劈向無頭騎士。
騎士的骸骨戰馬突然人立而起,馬蹄下浮現出古老的陣紋。李承道瞳孔驟縮——那是失傳已久的“幽冥鎮魂陣”,需要以千人活祭為引!千鈞一發之際,他甩出懷中符咒,符紙化作鎖鏈纏住戰馬四蹄。無頭騎士長槍橫掃,李承道側身躲避,卻在低頭瞬間,看見騎士鎧甲縫隙中露出的半截斷章,上麵畫著與趙德柱玉佩相同的符文。
另一邊,林婉兒順著黑洞滑入地下。洞壁上鑲嵌的夜明珠發出幽綠光芒,照亮滿地散落的古籍。她拾起一本,泛黃的紙頁上畫著無頭騎士的畫像,旁邊用朱砂寫著:“庚午年,鎮南軍護送巫祝刑場,途遇天火,百人皆亡。巫祝臨終以血為契,詛咒...”字跡戛然而止,後半頁被人撕去。
“小妮子,找死!”黑影突然從頭頂倒掛而下,匕首直取林婉兒咽喉。她就地翻滾,手中銅錢劍劃出弧線,卻在即將擊中對方時,瞥見黑影脖頸後的刺青——與她在趙德柱書房偷看到的密信上的印記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