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裹著腐葉拍打在清河鎮的青瓦上,李承道師徒三人縮在“平安客棧”發黴的木屋裡。趙陽搓著凍僵的手,盯著師父腰間桃木劍上暗紅的符文,那紋路像極了凝固的血跡。林婉兒突然按住發間銀鈴,鈴聲未響,卻有一股寒意順著脊梁爬上來。
“三更天了。”李承道突然開口,布滿老繭的手指摩挲著雷擊棗木手串,“更夫說,子時過後彆開窗。”話音未落,遠處傳來嬰兒淒厲的啼哭,那聲音不似人間,倒像是從地窖深處鑽出來的。
趙陽猛地起身,玄鐵羅盤在懷中發燙,指針瘋狂地打轉。“師父!西北方向!”他的聲音帶著顫抖,羅盤邊緣滲出黑色黏液,在木桌上腐蝕出滋滋作響的坑洞。李承道抓起桃木劍,劍身上符文突然發出紅光,將三人的影子投射在斑駁的牆麵上,影子扭曲得如同惡鬼。
雨越下越大,三人衝進雨幕。泥濘的街道上空無一人,唯有幾盞忽明忽暗的燈籠在風中搖晃,燈罩上殘留著暗紅的指印。轉過街角時,林婉兒的銀鈴突然劇烈震顫,她死死盯著一戶貼著褪色喜字的人家——陳三娘的院子。
屋內燭光搖曳,透過糊著油紙的窗戶,能看見一個佝僂的黑影正在床邊晃動。李承道一腳踹開房門,血腥味撲麵而來。陳三娘癱坐在地,懷中的繈褓空空如也,床單上蜿蜒著黑色的痕跡,像是有人被拖行留下的。
“我的乖孫!”陳三娘頭發淩亂,指甲縫裡嵌著血汙,“那個鬼東西……渾身纏著布,把孩子拽進床底了!”她突然抓住林婉兒的手腕,枯瘦的手指冷得像冰,“姑娘,你帶著銀鈴,一定能聽見我孫子的哭聲!”
林婉兒蹲下身子,銀鈴貼著地麵發出細微的嗡鳴。床底傳來細碎的響動,像是布料摩擦的聲音。她掏出一張黃符,符紙卻在觸碰到床沿的瞬間自燃成灰。“不好!”李承道桃木劍橫斬,劍刃劈在床腿上,木屑飛濺處,露出半件殘破的百家衣,布料上的“囚”字針腳滲著黑血。
趙陽的羅盤突然發出刺耳的蜂鳴,指針直指屋頂。瓦片碎裂聲中,一個黑影倒掛下來,碎布裹著的肢體扭曲得不成人形,空洞的眼窩裡爬出蜈蚣。李承道朱砂符脫手而出,符紙在空中化作火網,卻見那黑影突然分裂成無數布條,纏繞住趙陽的脖頸。
“小心!”林婉兒甩出符咒,銀鈴發出尖銳的聲響。布條在聲波中開始腐爛,露出裡麵慘白的手臂,指甲縫裡還嵌著嬰兒的胎發。李承道趁機桃木劍刺出,劍身沒入黑影的瞬間,整個房間響起嬰兒的尖笑,震得人耳膜生疼。
黑影消散後,陳三娘突然抓起地上的百家衣,湊近油燈仔細端詳。“這針腳……”她瞳孔驟縮,“二十年前,鎮上有個啞女繡得一手好活,可她繡的‘囚’字,就是這般扭曲!”她突然劇烈咳嗽,掌心咳出帶血的碎布,“後來……後來啞女被人用百家布裹住,活活燒死在村口老槐樹下……”
李承道撿起地上的碎布,布料冰涼刺骨,上麵隱約浮現出密密麻麻的小字。“柳秀才!”他突然轉頭看向窗外,雨幕中有個身影一閃而過,那人懷中抱著一本泛黃的日記。
趙陽剛要追出去,林婉兒突然抓住他的胳膊。她的銀鈴開始發燙,遠處傳來整齊的腳步聲,像是無數人穿著布鞋在泥濘中行走。“彆去!”她聲音發顫,“是百鬼夜行,子時三刻,穿百家衣的孩子……都會成為它們的祭品!”
陳三娘突然發瘋似的衝向衣櫃,翻出孫子生前佩戴的金鎖。“這是啞女生前留下的!”她把金鎖塞進李承道手中,“求求你們,救救這鎮上的孩子!”金鎖在燭光下泛著詭異的紅光,映得眾人臉色如紙。
窗外的雨不知何時變成了黑色,順著屋簷滴落,在地上腐蝕出一個個深坑。李承道握緊桃木劍,劍身上的符文與金鎖產生共鳴,發出刺目的光芒。他知道,這場與亡魂的較量,才剛剛開始。而那個神秘的柳秀才,還有始終戴著黑紗的周嬤嬤,又在這場血色迷局中扮演著怎樣的角色?暗處,有一雙眼睛正透過雨幕,冷冷注視著屋內的一切。
雨簾如墨,將清河鎮澆成一片陰森的鬼蜮。李承道攥著金鎖,符文桃木劍嗡嗡作響,劍身紅光與金鎖的赤芒交織,在地麵投下扭曲的光影。林婉兒突然按住發間銀鈴,鈴身滾燙,她踉蹌著扶住桌沿:“師父,陰氣在聚集......是百家衣坊的方向!”
趙陽的玄鐵羅盤再度瘋狂旋轉,邊緣滲出的黑液在地上蜿蜒成詭異的圖騰。陳三娘突然撲到李承道腳邊,白發淩亂地遮住半張臉:“求求你們去救救周嬤嬤!她整日守著那些百家布,定是被邪祟纏上了!”老嫗布滿皺紋的手死死拽住李承道的衣擺,指甲縫裡還嵌著昨夜的血痂。
四人衝進雨幕,泥濘的石板路泛著暗紅,像極了乾涸的血跡。轉過街角,百家衣坊的黑瓦在雨霧中若隱若現,門楣上褪色的“百福納祥”匾額歪斜著,被風吹得吱呀作響。李承道剛要推門,指尖觸到門板的瞬間,一股寒意順著手臂直竄天靈蓋——整扇門竟覆著一層冰霜,冰紋中隱約可見嬰兒的手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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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心!”林婉兒突然甩出符咒,黃符在空中爆開成金色的網。門內傳來布料撕裂的聲響,無數碎布破窗而出,如同黑色的觸手纏向眾人。趙陽揮舞羅盤,盤麵上的八卦圖迸發出青光,將碎布灼燒出焦糊的氣味。李承道桃木劍橫掃,劍刃切開碎布的刹那,裡麵露出半張腐爛的嬰兒臉,眼窩裡還嵌著紐扣般的黑珠。
衝進屋內,黴味與血腥味撲麵而來。堂中擺滿未完工的百家衣,每塊布料上都繡著扭曲的“囚”字,針腳處凝結著暗紅的血痂。林婉兒的銀鈴劇烈震顫,她循著聲音走向裡屋,卻見地上散落著數十本賬簿,最新一頁用朱砂寫著:“柳記綢緞莊,碎布三丈,七月十五子時交貨。”
“柳記......”李承道瞳孔驟縮,想起昨夜那個消失的身影。他翻開賬簿,泛黃的紙頁間掉出一張泛黃的剪報,上麵用朱筆圈著二十年前的一則消息:“妖女作祟,百名嬰兒暴斃,眾人義憤填膺,以百家衣裹之,火刑示眾。”配圖裡,被布條纏成繭狀的女子跪在柴堆上,儘管麵容被火焰吞噬,可那倔強的眼神仿佛要衝破紙張。
裡屋傳來鎖鏈拖動的聲響。趙陽踹開虛掩的木門,腐臭的氣息撲麵而來。密室中,數十具嬰兒骸骨堆疊成塔,每具骸骨頸間都纏著染血的碎布,最頂端的頭骨空洞地望著門口,嘴裡還叼著半塊繡著“囚”字的布料。玄鐵羅盤發出刺耳的蜂鳴,指針死死指向牆角的衣櫃。
林婉兒咬破指尖,將鮮血滴在符咒上,黃符化作火蛇纏向衣櫃。櫃門轟然洞開,數百件百家衣傾瀉而出,每件都繡著同一個生辰八字——正是啞女被燒死的日期。布料間,周嬤嬤的黑紗飄落,露出滿臉潰爛的疤痕,右眼早已不翼而飛,空洞的眼窩裡蠕動著灰白的蛆蟲。
“你們不該來。”周嬤嬤的聲音像是從胸腔深處擠出來的,她枯瘦的手指攪動著布料,“這些孩子是祭品,是給我妹妹還債的!”她突然扯開衣襟,胸口皮膚下竟浮現出密密麻麻的針腳,將百家布直接縫進了血肉裡。
李承道桃木劍直指周嬤嬤:“當年啞女究竟為何被誣陷?”話音未落,周嬤嬤突然詭異地笑起來,笑聲中夾雜著嬰兒的啼哭。她的身體開始膨脹,布料從傷口處瘋狂生長,眨眼間化作三米高的布偶巨人,空洞的眼眶裡噴出黑色霧氣。
“是柳家!”陳三娘突然尖叫,“柳秀才的祖父是鎮長,當年為了掩蓋親生兒子強暴啞女致其懷孕的醜事,便誣陷她克死嬰兒!”老嫗說著,從懷中掏出半塊金鎖,與李承道手中的合二為一,“這金鎖本是啞女給未出世孩子的,卻成了她的催命符!”
布偶巨人揮臂砸來,李承道揮劍格擋,桃木劍卻被布料纏住,開始腐蝕出黑斑。林婉兒銀鈴發出高頻音波,震得布偶巨人停滯片刻。趙陽趁機轉動羅盤,找準方位將銀針插入巨人命門。布偶巨人發出刺耳的尖嘯,布料開始崩裂,露出裡麵周嬤嬤乾枯的屍體——她的四肢被釘在木架上,早已死去多時。
“不好!”李承道突然抓住林婉兒向後急退。布偶屍體轟然炸開,無數布條化作血蝶撲向眾人。千鈞一發之際,一道黑影破窗而入,甩出墨色長鞭卷走血蝶。來人一襲黑衣,腰間掛著青銅鈴鐺,正是失蹤的柳秀才。
“跟我來。”柳秀才嗓音沙啞,“我帶你們去見真正的罪魁禍首。”他轉身欲走,卻在經過燭火時,李承道瞥見他後頸處有一道新鮮的抓痕——形狀與昨夜布鬼的指印分毫不差。而此刻,林婉兒的銀鈴突然發出悲鳴,遠處傳來嬰兒整齊的童謠聲:“百家衣,百家魂,穿了新衣上鬼門......”
柳秀才的墨色長鞭在雨幕中劃出詭異的弧線,青銅鈴鐺隨著他的步伐發出沉悶的聲響,像是從地底傳來的喪鐘。李承道握緊桃木劍,劍身符文在黑暗中忽明忽暗,他注意到柳秀才走路時左腳微跛——與昨夜在雨中瞥見的身影特征完全吻合。
“柳公子,你怎會知曉破解之法?”林婉兒發間銀鈴輕顫,她盯著柳秀才後頸的抓痕,那傷口周圍泛著不正常的青紫色,“還有,你身上的陰氣為何如此濃重?”
柳秀才腳步頓了頓,卻並未回頭:“二十年前,我祖父書房的暗格裡藏著一本手記。”他的聲音混著雨聲,顯得格外陰森,“上麵記載著如何用百家衣煉製‘嬰魂鎖’,隻要集齊一百個穿百家衣夭折的孩童魂魄,就能打開陰司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