辣條與小鬼——古巷詭事錄
民國二十三年秋,南方連下了半月黴雨,青泥巷的青石板路被泡得發烏,牆根處長滿綠苔,連風裡都裹著股揮之不去的潮濕腐味。李承道師徒三人踩著黏膩的石板往裡走,剛過巷口,一股濃烈的辣條香突然撞進鼻腔——甜辣裡裹著絲異樣的腥氣,在濕冷的空氣裡漫得滿巷都是。
“師父,這味不對。”林婉兒攥緊了布包,指尖蹭到裡麵硫磺粉的糙粒。她梳著利落的雙丫髻,鬢邊碎發被雨氣打濕,貼在蒼白的臉頰上,唯有一雙眼睛亮得驚人。她從布包裡掏出黃銅羅盤,指針剛一露出來就瘋狂打轉,銅殼子“嗡嗡”震得手心發麻,最終死死指向巷尾那間掛著“周三娘雜貨鋪”木牌的鋪子。
李承道慢步跟上,他穿著件洗得發白的青布道袍,腰間彆著磨得發亮的桃木劍,左手揣在懷裡,時不時摸一下袋裡的甘草糖。他眯眼望向那間鋪子:黑木門板上的紅漆掉得斑駁,窗欞裡透出昏黃的光,門簾是塊洗褪色的藍布,被風掀起一角,隱約能看見裡麵擺著個裝滿辣條的陶盆。“先彆急,這巷子裡的邪祟,比咱們之前遇過的都要‘饞’。”
趙陽蹲在地上,從帆布包裡掏出放大鏡,鏡片對準石板縫裡的黑色泥漬。他穿著學生裝,袖口沾著些墨水印,鼻梁上架著副圓框眼鏡,鏡片後的眼睛透著股冷靜。“師父,婉兒,你們看。”他用鑷子夾起一點泥漬,湊到鼻尖聞了聞,“這泥裡有股屍臭味,還混著細微的孩童毛發。”
話音剛落,巷口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一個穿粗布衫的婦人哭著跑來,抓住李承道的道袍就跪了下去:“道長!求您救救我們家娃!昨晚午夜剛過,娃就不見了,今早隻在門口撿著半根辣條,上麵還沾著黑泥……”
婦人帶著師徒三人去了自家院,失蹤的是個六歲男童,房間裡還留著半塊啃剩的米糕。林婉兒走到窗台前,果然看見半根油亮亮的辣條,油跡沒乾,像是剛被人放在那。她用指尖蹭了點油,放在鼻尖輕嗅,突然打了個寒顫:“這油裡摻了東西,聞著讓人發暈。”
趙陽掏出筆記本,把辣條小心翼翼地裝進油紙袋:“我得回去檢測一下,說不定能找到線索。”他剛把油紙袋放進包裡,就聽見院外傳來一陣騷動,有人喊“陳老栓又在磨木頭了”。
幾人走到院門口,看見斜對門的老木匠鋪裡,陳老栓正坐在門檻上,手裡攥著把刻刀,對著一塊桃木反複摩挲。他頭發花白,滿臉皺紋,左臉有塊月牙形的疤,穿著件打補丁的藍布衫,褲腳沾著黑泥。見李承道等人看過來,他突然停下動作,把沒刻完的木娃娃藏到身後,起身就往屋裡走,木門“吱呀”一聲關上,還上了栓。
“這老頭不對勁。”林婉兒皺眉,“剛才我看他藏的木娃娃,上麵好像刻著字。”
李承道沒說話,隻是摸了摸懷裡的甘草糖,目光又落回巷尾的雜貨鋪。此時天已擦黑,雜貨鋪的燈還亮著,藍布門簾被人掀開,一個穿素色布裙的婦人走出來,正是周三娘。她三十歲左右,膚色白皙,眉眼溫順,手裡端著個陶碗,正往巷口的乞丐碗裡倒粥。可當她的目光掃過李承道師徒時,眼底飛快地掠過一絲陰翳,隨即又恢複了溫和的笑容。
“幾位是外地來的吧?”周三娘走過來,聲音輕柔,“這天快黑了,青泥巷晚上不太平,要是沒地方住,前麵有家客棧還不錯。”
“我們是來查孩童失蹤案的。”趙陽直截了當,“周老板娘,你這鋪子的辣條,聞著倒是特彆。”
周三娘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隨即又笑道:“都是祖傳的方子,用的是本地辣椒,所以香得特彆些。”她說著,轉身就要回鋪子,“天黑了,我得關店了,幾位也早點歇息吧。”
林婉兒看著她的背影,突然想起羅盤的異常——剛才靠近鋪子時,羅盤指針竟莫名其妙恢複了正常。她剛要追問,李承道卻拉了拉她的胳膊,搖了搖頭。
當晚午夜,青泥巷靜得隻剩雨滴打在油紙傘上的聲音。林婉兒守在巷尾的老槐樹下,手裡攥著“驅邪辣條”——那是李承道用朱砂、艾草汁泡過的,紅得發暗,聞著有股草藥味。突然,一陣孩童的哭聲從雜貨鋪方向傳來,細弱又淒厲,像是被捂住了嘴。
林婉兒立刻摸出羅盤,指針瘋狂轉動。她循著哭聲跑過去,隻見一個穿紅衣的“小鬼”正抱著個孩子往雜貨鋪跑——那“小鬼”身形瘦小,臉被紅布蒙著,腳步輕飄飄的,像是沒沾地。“站住!”林婉兒甩出“驅邪辣條”,辣條擦著“小鬼”的胳膊飛過,落在地上“滋啦”冒起白煙。
“小鬼”猛地回頭,紅布下傳來一陣尖銳的笑聲,隨即身影一晃,竟憑空消失了。地上隻留下一根沾著黑泥的普通辣條,還有幾滴新鮮的孩童眼淚。
與此同時,守在陳老栓家外的趙陽,突然看見老木匠鋪的門開了條縫。陳老栓提著個木盒,鬼鬼祟祟地往雜貨鋪走,腳步發顫,像是很害怕。趙陽悄悄跟上,看見陳老栓把木盒遞給周三娘,周三娘打開盒子,裡麵竟放著個刻好的木娃娃——娃娃的胸口,刻著今晚失蹤孩童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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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陽剛要拍照,突然聽見身後傳來一陣腳步聲。他回頭一看,李承道不知何時站在身後,臉色凝重:“彆驚動他們,這背後的事,比我們想的要複雜。”
兩人正說著,雜貨鋪的燈突然滅了。整條青泥巷陷入一片漆黑,隻有那股辣條香,還在濕冷的空氣裡彌漫著,甜得發腥,像是要把人的魂都勾走。
雜貨鋪的燈一滅,青泥巷的黑暗便濃得像化不開的墨。趙陽剛要掏出手電筒,就被李承道按住了手腕。“彆亮燈,這東西怕光,但更怕咱們打草驚蛇。”李承道的聲音壓得極低,青布道袍上沾著的雨珠滴在石板上,發出“嗒嗒”的輕響,在寂靜的巷子裡格外清晰。
兩人借著月光往回走,剛到客棧門口,就看見林婉兒蹲在台階上,手裡捏著那根沾了黑泥的辣條。她的雙丫髻散了一綹,貼在滿是冷汗的額頭上,臉色比白天更白。“師父,趙陽,那‘小鬼’不對勁。”她把辣條遞過來,“我剛才摸了它消失的地方,地上沒有腳印,隻有一層細灰,像是……像是燒過的紙灰。”
趙陽接過辣條,用放大鏡仔細看了看,眉頭皺得更緊:“這上麵的黑泥,和昨天石板縫裡的一樣,都有屍臭味。而且這辣條的油,比普通辣條稠,我懷疑裡麵摻的不是普通植物油。”
第二天一早,趙陽就在客棧的小廚房裡擺弄他的“實驗工具”——幾個從藥鋪借來的瓷碗、一根銀簪。他把辣條掰碎,放進碗裡用熱水泡開,待油浮上來後,將銀簪放進去。沒過多久,銀簪的頂端就變黑了。“是屍油。”趙陽的聲音帶著幾分凝重,“這辣條裡摻了屍油,所以才會有那麼奇怪的香味,還能吸引孩童。”
林婉兒聽得渾身發毛,攥緊了布包裡的硫磺粉:“那周三娘肯定有問題!她的雜貨鋪裡,說不定藏著屍油的來源。”
“走,去會會她。”李承道站起身,桃木劍在腰間晃了晃,懷裡的甘草糖袋發出輕微的窸窣聲。
三人剛走到雜貨鋪門口,就看見周三娘正在掃地。她穿著件淺藍色布裙,裙擺沾了些泥土,見他們來,臉上立刻堆起笑容,可眼神卻不自覺地往鋪子後院瞟。“幾位道長,是來買東西的嗎?”
“我們想問問,你這辣條裡的‘祖傳配方’,到底是什麼。”趙陽開門見山,目光落在櫃台後的陶盆上,裡麵的辣條還冒著熱氣,甜辣的香味裡裹著絲若有若無的腥氣。
周三娘的手頓了一下,掃帚落在地上,她彎腰去撿,指尖卻在發抖:“就是普通的辣椒、麵粉,還有些香料,沒什麼特彆的。”
“是嗎?”林婉兒突然往後院走,“那後院的地窖,藏的是什麼?”
周三娘臉色驟變,衝過去攔住她:“姑娘彆去!地窖裡都是些醃菜,又潮又暗,沒什麼好看的!”
她越是阻攔,林婉兒越覺得不對勁,正要推開她,李承道卻開口了:“周老板娘,我們不是來為難你的。隻是這青泥巷接連丟了孩童,你這鋪子的辣條又透著古怪,若你真想幫鎮民,就該說實話。”
周三娘的嘴唇動了動,眼淚突然掉了下來:“我……我也是被逼的。”她抹了把眼淚,轉身打開後院的門,“你們跟我來。”
後院很小,角落裡種著幾棵枯樹,地上有新鮮的挖掘痕跡。地窖在院子最裡麵,用一塊厚重的青石板蓋著。周三娘吃力地推開石板,一股陰冷的氣息撲麵而來,還混著和辣條相似的腥氣。
林婉兒舉著手電筒往下照,地窖裡擺著幾個大陶缸,缸口用布封著。她走下去,打開一個陶缸,裡麵裝的不是醃菜,而是切成段的辣條,上麵還沾著黑色粉末。“這是什麼?”她用鑷子夾起一點粉末,湊近聞了聞。
“是……是從後山亂葬崗挖來的土。”周三娘的聲音帶著哭腔,“有人逼我用這土摻在辣條裡,還要我每晚把辣條放在丟孩童的人家窗台上,不然……不然我女兒就會沒命。”
“是誰逼你的?”趙陽追問。
周三娘剛要說話,院門外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陳老栓舉著刻刀衝進來:“你不能說!說了我們都得死!”他的頭發亂糟糟的,臉上的月牙疤因為激動而發紅,手裡的刻刀還在發抖。
“陳老栓,你來得正好。”李承道擋住他,“你給周三娘送的木娃娃,上麵刻著孩童的名字,是用來做什麼的?”
陳老栓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手裡的刻刀“當啷”掉在地上。他蹲在地上,雙手抱著頭,聲音嘶啞:“是……是阿吉的師父,王術士逼我的。他說我欠他的賭債,要是不按他說的做,就把我扔進後山亂葬崗。那些木娃娃,是用來鎖孩童魂魄的,每丟一個孩童,就要刻一個木娃娃,放在他的祭壇上。”
“王術士在哪?”林婉兒追問。
“他……他失蹤了。”陳老栓的聲音更低了,“半個月前,他說要去收‘食童鬼’,結果就沒回來,隻留下一隻沾著辣條油的布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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