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夾著一支燃燒的香煙。煙灰已經積了長長一截,撲簌簌地落下,他卻渾然不覺,目光投向遠處,思緒早已飄遠。
年少時的記憶如同潮水般洶湧而至。
在那個冰冷刺骨的雨夜,自己渾身是傷,抱著同樣年幼的海杏縮在肮臟巷角。
饑餓、寒冷、疼痛如同毒蛇一般啃噬著他的神經。
兩人無奈之下隻能去翻垃圾桶。
好不容易找到了吃的,身後就又傳來了腳步聲,就在他以為追兵再次跟上來了的時候,是她走到了他們麵前。
當時她帶著笑的模樣,始終印在記憶裡揮之不去。
“哥!”
熟悉的女聲瞬間將他從回憶中拉回現實。
張海杏像一陣風似的衝進了庭院,臉上還洋溢著燦爛的笑容。
跟在她身後的那個人……
張海客的心臟仿佛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住,好像停止了跳動。
長發依舊如同燃燒的火焰,在跳躍著,張揚著。
真的是她……
那張美得驚心的臉,勾人心魄的眼睛,就連嘴角那抹慵懶戲謔的弧度,都和他記憶深處珍藏的畫麵分毫不差。
這十幾年的時光在她身上未曾留下任何痕跡。
“海杏!”他下意識地往前邁了一步,聲音帶著自己都未察覺的急切。
然而,當他的目光觸及到夏禾身側那個身影時,腳步猛地頓住。
龐驍哥。
他依舊站在她身側,神情平靜,目光深邃。
張海客突然覺得喉嚨發緊,乾澀得如同吞了一大口沙礫。
他至今清晰地記得,在那個廢棄碼頭冰冷的空地上,龐驍哥手把手糾正他姿勢時,掌心傳來的力量。
而那時,她就在旁邊的集裝箱上晃著腿,笑盈盈地看著他們。
“小海客?”夏禾歪著頭,那雙仿佛盛著星河的眸子望向他,“現在比我還高了不少嘛。”她比劃了一下,指尖劃過自己的頭頂。
這個熟悉的聲音,就像有著穿越時光的魔力,讓張海客的心臟被猛地擊中。
那些被歲月塵封的少年悸動和仰望,瞬間衝破堤壩,奔湧而來。
他張了張嘴,試圖發出聲音,卻發現喉嚨像是被堵住了,隻能發出一點氣音。
當年那個被她揉著頭頂,隻能仰望她的小朋友,如今已經能輕而易舉地俯視她了。
可胸腔裡翻湧的,混雜著敬仰眷戀和一絲隱秘渴望的情緒,卻比當年在雨夜中仰望她時,還要狼狽不堪。
“夏…夏禾姐…”他終於擠出了聲音,卻啞得不像話,帶著明顯的顫抖。
指尖無意識地用力摩挲著昂貴西裝袖口上那枚袖扣。
這是上個月蘇富比拍賣會上他花了三百萬拍下的心頭好,此刻卻被他搓撚得發燙,仿佛要烙進皮膚裡。
龐驍的目光平靜地落在他身上,微微頷首,算是打過招呼:“海客。”聲音低沉平穩,一如當年。
張海客的呼吸猛地一滯。
他當然記得自己當年是如何在無人的院子裡,一遍又一遍地練習著龐驍哥教他的那幾招。
記得她當時靠在集裝箱邊,笑著誇了一句:“小海客這招學得不錯嘛。”
隻不過她的注意接下來就被海杏吸引走了。
當時的他並不能明白自己是什麼心理。
可隨著時間越過越久,那份隱秘的,想要得到她更多關注的心思,就像是年份越來越長的葡萄酒,越發濃烈起來。
但此刻在正主平靜的目光下,他的小心思,卻讓他感到一絲無所遁形的窘迫。
“龐驍哥…”他聲音乾澀,帶著後輩的恭敬,“好…好久不見。”簡單的問候,卻用儘了他此刻所有的力氣。
夏禾似乎察覺到了他的局促,伸手輕輕撥過他被風吹亂的額發,動作自然,“怎麼?長大了就不認人了?”
那指尖一觸即離,帶來的溫熱觸感卻如同電流,瞬間麻痹了他半邊身子。
“姐姐!我哥他超——唔!”張海杏蹦過來,剛想揭他老底,就被張海客眼疾手快地一把捂住了嘴。
“張海杏!彆鬨!”他低吼,耳根紅得快要滴出血來。
有些狼狽地避開夏禾帶笑的目光,也不敢去看龐驍的表情,總覺得對方那平靜的眼神下早已洞悉一切。
龐驍伸出手,替夏禾攏了攏被晚風吹亂的幾縷拂過臉頰的發絲,動作熟練自然。
指尖在不經意間擦過她的耳垂。
“昭姐,時間不早了,該回去了。”提醒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