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啃凍得硌牙的壓縮餅乾,還是冒險去後方蹭口熱湯。
這倆天真的學生哪能明白,對岸那些怪物根本不在乎能不能攻下橋,就是要用沒完沒了的進攻,把守軍神經磨成齏粉。
等哪天防線鬆懈,打個盹的功夫,它們就能趁機撕開個大口子。
這哪是什麼進攻?分明是場不見血的淩遲,非要把活人熬成瘋子,熬到所有人連扣動扳機的力氣都沒有為止。
要說感染者有損失嗎?有啊,肯定有。
但對它們來說,死的都是些沒用的弱雞。
那些死掉的倒黴蛋,馬上就會被同類分著吃了,或者充當儲備軍糧。
肉被啃得乾乾淨淨,骨頭都嚼碎當補鈣的鈣片。
“張涵。”一個陌生的男聲突然從身後傳來,聲音低沉沙啞,帶著長期抽煙的渾濁感,明顯不是排裡任何一個人的聲音。
張涵轉過身,隻見一名佩戴少校軍銜的軍官在排長吳俊的陪同下走來。
吳俊的腰彎得近乎九十度,手臂僵硬地伸著引路。
臭蟲和米泉勇趕緊整了整軍服,手忙腳亂地立正敬禮。
“長官好!”兩人扯著嗓子喊,聲音在發抖。
少校伸手下壓示意他們放鬆,粗糙的手指擦去臭蟲臉上凝固的泥汙。
“辛苦了,同誌們。”少校的語氣平淡,像是例行公事。
臭蟲縮著脖子往後躲,連說:“不辛苦,不辛苦!”他聲音發顫,眼睛盯著軍官腰間的配槍,腳不自覺地往米泉勇身後挪。
這小子從小就怕當官的,張涵記得他說過,爺爺當年被光頭抓了壯丁,後來在戰場上被流彈打死,屍體都沒找全,父親也總說“官字兩個口,怎麼說都有理”。
少校卻沒有在兩人身前多停留,徑直朝張涵走去:“小同誌,聽說你昨晚打仗打的挺猛啊!”
張涵左看看右看看,他是真不知道自己哪裡打的猛,可還是硬著頭皮說道:“身為一個兵,就要有勇於赴死的勇氣,當國家召喚了我,我我…我絕不拉稀擺,”他本想多說些漂亮話,可肚裡沒多少墨水,實在想不出更多詞句。
少校連說了三個“好”字,手掌重重拍著張涵的肩膀。這一下拍得太狠,張涵差點栽進旁邊的泥坑。
吳俊在旁邊補充道:“這小子還參加過昨天圍剿衝入陣地內的特感!”
“嗯?”少校轉過頭望向吳俊,眼神帶著審視:“不要弄虛作假。”
吳俊當即立正,聲音提高八度:“報告營長,這是張涵親自說的。”
“你真的參加過?”少校摩挲著下巴上的胡茬,從公文包裡掏出作戰日誌,紙張翻動時發出沙沙聲。
張涵咬著後槽牙,這事確實是他說的,但當時真實的情況隻有他自己清楚。
可對上少校審視的目光,那些顫抖的記憶突然扭曲變形:“報告長官!那畜生撲過來時,我抄起刺刀就...”
“當時我親眼看見他衝在最前頭!”吳俊突然插話,語氣篤定得像是真有其事。
張涵臉上還掛著僵硬的笑,心裡把吳俊罵了個遍,卻隻能繼續編造細節。
少校反複對照作戰時間線,終於微微點頭:“能在那種情況下衝鋒,可真乃猛士啊。”他的手掌再次重重落在張涵肩膀上,“中央日報報道的戰鬥英雄,果然名不虛傳。這樣的功臣,軍部早該表彰了,下等兵張涵,立正!”
張涵用力挺直脊背,望見少校從隨身的公文包中抽出一張嘉獎令宣讀:“茲有下等兵張涵,於昨夜江防作戰中表現英勇,臨危不懼,身先士卒......經上級研究決定,特授予上士軍銜,並任命為副班長一職。望恪儘職守,不負使命,為保衛家國再立新功。”
聽到"上士"兩個字,張涵感覺耳膜嗡嗡作響。
連跳四級的晉升在和平時期簡直不可能,他盯著嘉獎令上蓋著的鮮紅印章和龍飛鳳舞的字跡,突然意識到"英雄"二字的分量。
顯然是出於中央日報的宣傳考量,不然以自己的資曆和表現,就算拚儘全力也不可能獲得這樣破格的提拔。
這哪裡是單純的嘉獎,分明是樹立典型樣板,向全體士兵傳遞信號。
隻要奮勇作戰,晉升之路便觸手可及。
可一個副班長又有什麼用,說是提拔,不過是給個虛銜試探罷了。
上頭怎麼會放心把十幾號人的擔子交給入伍沒幾天的新兵?
說到底,能有這個連跳四級的虛職,不過是借他當個活招牌。
想到這,張涵卻又不得不承認,在這亂世裡,能撈著個副班長當當,確實已經比絕大多數人強了。
“好好乾,國家不會虧待你的。”少校伸手扯下張涵肩頭舊軍銜,新肩章布料還帶著硬挺的折痕。
一旁的臭蟲和米泉勇瞪大眼睛,眼神裡的羨慕混著嫉妒。
“是。”張涵行了個標準軍禮,帽簷陰影遮住了他眼底的冷意,右手五指並攏貼緊太陽穴的同時,腦海中翻來覆去隻有一個念頭:“都是糖衣炮彈,都是糖衣炮彈,千萬不能被洗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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