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原來的領導層調走,空出來的位置換個新人,底下的士兵心裡未必能接受,口服心不服,戰鬥力隻會往下掉。
新軍官跟士兵沒相處過,摸不清每個人的脾氣稟性,也未必能真心實意體恤下屬,時間一長,矛盾準得冒出來。
全都是明晃晃的隱患,誰也不會傻到往槍口上撞。
這麼一想,像他這樣的人,簡直是“天選之子”。
剛退伍,戰鬥經驗沒丟,手腳還利索;又是公務員身份,說話辦事有分量,民夫們也願意聽。
最重要的是,他不屬於任何現有編製,調去牽頭臨時隊伍,既不耽誤正規部隊的事,又能快速補上空缺。
張涵跟著列兵繞過步戰車,往高速匝道下方的臨時連部走。
連部是輛拆掉了後擋板的集裝箱貨車,側麵噴著“應急指揮部”的灰色油漆,門口掛一張保溫棉被當門簾。
掀簾進去,熱氣混著柴油味撲麵而來:兩台柴油暖風機“噠噠”直吼,把三尺見方的小空間烘得像澡堂子。
折疊桌拚成形,鋪著15萬的城區地圖,圖上用紅藍馬克筆劃得跟蜘蛛網一樣。
桌後坐著個上尉,袖標上寫的是“作訓”,正拿塑料叉子挑泡速溶咖啡。
連長,韓中士讓我把這位退伍老兵帶過來,說他的檔案非常複雜,需要您定奪。”列兵“啪”地立正敬禮,聲音洪亮得在狹小空間裡撞出回聲。
“檔案異常?”
列兵點點頭:“是的,連長,登記的信息應該傳輸到電腦上了,您翻閱一下即可。”
“好,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上尉拿起咖啡抿了一口,苦澀的味道讓他疲憊的眼神亮了些許。
列兵轉身出去,棉被簾“啪”地落下,隔絕了外麵的風聲。
這段時間為了閱兵的籌備工作,他已經兩個晚上沒合眼了,若不是靠速溶咖啡硬撐,早就頂不住了。
指尖劃過鍵盤,調出張涵的檔案,目光掃過幾行字,眉頭漸漸皺起。
“說說吧,你的檔案到底怎麼回事?”
張涵雙手交叉抱在胸前,臉上沒什麼表情,語氣聽天由命:“239旅出來的,灘沙江戰役、武鳴縣保衛戰都摻和過,跟特感近距離搏殺也不是一次兩次。但彆指望我能指揮誰,我就會扛槍衝、拔刀砍,這點戰鬥經驗,算不算數全看你們。”
上尉端著咖啡杯的手猛地一抖,幾滴褐色液體險些濺在地圖上,他趕忙把杯子放在桌角,眼神裡滿是不可思議。
張涵的模樣太普通了,中等偏下的個頭,脊背還有點佝僂,扔在人群裡連個回頭率都沒有。
但馮其安越看越心驚——眼前這人,竟經曆過兩場惡戰。
武鳴縣保衛戰他了解不深,可灘沙江戰役的威名,在軍中早已傳遍,那是一場拚到彈儘糧絕的死戰。
更彆提張涵出身現役野戰部隊,能在那樣的戰役裡活下來,絕不可能是等閒之輩。
“百戰老兵?按理說老部隊絕不會輕易讓你退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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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家不是出台了就業安置條例嗎?我的條件恰好符合。”
張涵的聲音聽不出情緒。
“就業條例還涵蓋戰鬥英雄?”上尉有些意外。
“涵蓋範圍很廣,包括。”張涵壓下心底翻湧的不滿,耐著性子解釋。
上尉了然點頭,政府為了讓就業安置條例顯得更具說服力,偶爾“網開一麵”,將幾個老兵或是戰鬥英雄納入安置範圍,不過是為了籠絡人心的手段。
“張上士你好,我叫馮其安,暫編‘三號線收攏隊’隊長,負責人員統計和擴編。”
上尉站起身,伸出手,“現在戰爭形勢嚴峻,城防吃緊,你被第二次征召入伍,從現在起,你歸我管轄。”
張涵的嘴角抽得更厲害了,臉上那點漠然瞬間碎了:“馮連長,我退伍還不到三天!剛領完退伍金,連家都沒來得及回,這就又要征召?我不是怕打仗,隻是這節奏也太趕了!”
馮其安拿起塑料叉子,指著地圖上那圈醒目的藍線:“看見沒?城外的防線已經被感染者捅成螞蜂窩了,到處都是缺口。它們的大部被圍困在這個藍圈裡,但小股感染者根本清不乾淨,山林太茂密,有的甚至會挖坑把自己埋起來,等士兵搜查時突然發動襲擊。現在由不得你,國家需要你,軍隊需要你,人民也需要你。”
張涵沉默著,嘴角忽然牽起一抹極淡的笑。
人在徹底無語時,反倒會生出這種近乎荒誕的下意識反應。
他又一次被“民族大義”這四個字捆得死死的。
身份證上明明白白印著合眾國公民的身份,享受過這個國家的福利與庇護,就注定要在這種生死關頭,扛起那份躲不開的義務。
可隻有他自己清楚,他根本沒資格擔起這份沉甸甸的“需要”。
馮其安沒等他回應,又抿了口涼透的咖啡,語氣急促卻堅定:“清晨六點之前,我得把高速口撤下來的兩千名‘非戰鬥人員’編成義勇軍,現在缺的就是基層指揮官。”
他停頓半秒,目光直直鎖住張涵,帶著懇切道:“你要是同意,我給你一個15人的小分隊,槍支彈藥會從正規部隊酌情調撥。”
“十五個人,十五張嘴,十五顆心臟,我拿什麼保?”
張涵指著自己,“我在239旅就一衝前排的,指揮?我連外賣騎手都指揮不動!”
“那就把他們當你以前的自己。”馮其安把叉子往桌上一扔,“沒老兵帶,新兵死得更快。”
“正規軍要留著力氣守核心工事,沒人能抽給你。”
“你是正規野戰部隊退下來的,知道怎麼在廢墟裡找掩體、怎麼設詭雷、怎麼三三製交替後撤,這就夠了。”
張涵愣在原地僵持許久,最終還是在那份無形的壓力下,麻木地點了點頭。
他確實是正規部隊出來的,可滿打滿算,軍旅生涯還不到一個月。
這點時間能學到什麼?
不過是些皮毛功夫,隻能畫皮,畫不出骨。
你讓他依樣畫葫蘆排出三三製的陣型,他或許能做到,可真要到了槍林彈雨的實戰裡,那陣型根本毫無意義。
更彆說布設詭雷、尋找優勢射擊點。
這些他在239旅時,也隻能稀裡糊塗看著老兵做,自己連上手的機會都沒有。
說到底,他在239旅就是個不折不扣的大頭兵,跟著隊伍衝鋒陷陣還行,何曾有過半點指揮經驗?
現在卻要帶著一群連槍都未必握得穩的平民去當送死鬼,張涵的心臟猛地一抽,連帶著胸口的舊傷也驟然發作,一陣尖銳的疼意順著肋骨蔓延開來。
本來休養了幾天,傷口已經結痂緩解,可如今又要再次踏上戰場搏命。
這一次,他還能像灘沙江那樣幸運地活下來嗎?一切都是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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