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棟原本還算高聳的樓房“轟隆”一聲塌了半邊,碎磚碎石飛濺,揚起的灰塵遮得天色都暗了幾分。
之前貧民區暴動,這片不少建築本就遭了殃,後續為了構築防線,爆破清理反倒沒了鄰裡糾紛的顧慮。
所有和防禦無關的建築,全要炸平推掉,騰出射擊視野和防禦空間。
可那些往日裡對貧民區避之不及、巴不得躲得八丈遠的市中心居民看到這番場景,卻集體“抱團”了。
一個個拿著皺巴巴的房產證明,堵在市政府大門口,扯著嗓子喊“故土不能白拆”,非要討個賠償。
起初人少,還有工作人員端著笑臉打圓場、做安撫。
等抗議的人越聚越多,隊伍排到了街拐角,市政府立馬變臉,一揮手就把這燙手山芋甩給了市建委,連句緩衝的話都沒有。
眼看戰事都要燒到家門口了,真要坐下來掰扯賠償,沒半個月根本扯不出個子醜寅卯,最後多半是雷聲大雨點小,不了了之。
畢竟,炮彈可沒那耐心等誰算完這筆“祖宅賬”,炸樓的炸藥,可比賠償款來得快多了。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我倒要看看你這個酒囊飯袋如何能守得住?”
張涵猛地回頭,目光狠狠剜了一眼四樓那扇破窗,惡狠狠道。
剛才臨時被召集開會,長槍帶著不便,他便交給了正規軍士兵保管,對於手底下的人,他還是信不過。
走到一樓門口,兩名義勇軍士兵正哼哧哼哧往粗布口袋裡灌碎磚和沙土,熱氣隔著單薄的軍裝往外冒。
見張涵過來,兩人嚇得一激靈,手裡的鐵鍬“哐當”一聲杵在地上,還以為是來突擊檢查的,忙不迭挺胸收腹,還下意識地給對方拽了拽歪掉的衣領,另一個趕緊用手背抹了把臉上的灰,忙道:“長官好!”
“抓緊乾,天快亮了,彆耽誤事。”
張涵側身從他們身邊走過,腳步沒停,徑直往二樓邁。
等他身影消失在樓梯拐角,其中一名士兵立馬垮了腰,揉著酸得直打顫的肩膀,往地上吐了口帶泥沙的唾沫,望著樓梯口豔羨道:“乖乖,聽說張隊原先也是跟咱們一樣的壯丁,沒到一個月就熬成了官,這怕是祖墳上冒青煙了喲。”
另一名士兵彎腰搬起沉甸甸的沙袋,往牆角疊的時候喘得直咧嘴:“咱們命賤,哪能跟人家比?沒看人家腰裡彆著手槍嗎?咱們兩人才共用一條老步槍,子彈還沒幾發。”
世人總是盯著眼前的風光,卻沒人願意深究,那風光背後藏著多少刀光劍影的搏殺,又浸透著多少見不得光的苟且與掙紮。
還沒到二樓樓道,就聽見叮叮當當的砸擊聲,夾雜著木頭摩擦的吱呀聲,亂糟糟地飄過來。
“張隊,你可算回來了!”
一聲爽朗的笑聲從樓道角落傳來,門口執勤的是劉福春,他正用粗糙的袖子使勁擦著鼻子下淌著的清鼻涕,眉頭皺得緊緊的。
這鬼天氣又冷又乾,他打倆星期前就被鼻炎纏上了,鼻涕流得跟沒關緊的水龍頭似的,感冒藥吃了半板,熱水灌得肚子發脹,半點用沒有,反倒越擦鼻子越紅,腫得跟個熟透的柿子似的。
“嗯,會開完了。”張涵停下腳步,目光掃過屋內忙碌的身影,沉聲道,“你們這工事,進度怎麼樣了?”
屋內塵土飛揚,夏檸倒是老實,半點沒敢偷懶,正和沈大山一起,在敞開的窗台上往框架裡碼沙袋。
兩人配合得還算默契,沈大山扛著沙袋往窗台送,夏檸彎腰壓實,最後隻留了個長寬高各約20厘米的射擊口。
如今感染者會用槍早已不是謠傳,既要保證己方槍口能順利伸出,又得把防禦做紮實,不能給對方留可乘之機。
張涵看著這規整的射擊口,暗自點了點頭,心想這女人倒是識時務,知道這會兒偷懶就是拿命開玩笑。
可他剛轉回頭,就見劉福春臉上的笑意早沒了蹤影,取而代之的是一臉憋得通紅的火氣。
“彆提了張隊!他娘的憋屈透了!”劉福春湊過來,一邊抹著鼻涕,一邊罵道,“你前腳剛跨出門去開會,三樓那幫正規軍就下來‘借人’,二話不說就薅走了咱們五個壯小子,還假惺惺地扯什麼‘傳授實戰經驗’‘教標準戰術動作’,鬼才信他們的鬼話!”
他伸手向上指了指,語氣裡滿是憤憤不平:“明擺著就是想偷懶,拿咱們的人當免費苦力,幫他們趕自己的工事!你瞅瞅咱們這兒,本來人手就緊得轉不開圈,現在乾活的直接少了近一半,這破工事猴年馬月才能完工?”
“沒事,修慢點就修慢點,還沒那麼快打過來。”
張涵平靜的安慰道,借幾個人而已,不算大事,隻要進了這棟防禦樓,說到底都是拴在一根繩上的螞蚱,沒必要為這點事鬨僵。
“我知道啊張隊,可你這軍銜擺在這兒,他們還敢這麼不把咱們當回事…”劉福春話說到一半又咽了回去,臉上滿是不甘。
“我們跟彆人不是一個指揮體係,該低頭做小就該低頭做小,人家一個步兵班的火力,比咱們五個小隊捆一塊兒都猛。”
張涵從包裡掏出包紙遞給劉福春,故意打趣:“趕緊把你那‘龍涎玉液’擦擦,再往下淌,真要流嘴裡拌飯了。”
“嗨,張隊這你就不懂了!”劉福春也不害臊,抽了張紙胡亂抹了把鼻子,鼻尖紅得發亮,反倒咧嘴傻樂,“這玩意鹹滋滋的,剛好解解饞,省得嘴裡淡出鳥來,比沒味的雪花強多了!”他打小在農村摸爬滾打,初中沒讀完就輟學扛鋤頭,心性本就純真粗糲,向來不講究這些細枝末節。
“好好站崗,盯著點樓下動靜,有情況立馬喊。”張涵忍不住搖頭輕笑,“我上去把槍領了,速去速回。”
隊伍裡的人對他還算服帖,當初他剛接手時,還琢磨著要是冒出個刺頭,就趁機立立威、整肅軍紀。
沒成想這幫弟兄要麼是老實巴交的農民,要麼是想保命的平民,一個個乖得跟順毛的兔子似的,壓根沒給他找由頭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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