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渾濁的淚花偶爾混著鹹澀的汗水滴入腳下的泥土。
劉二也放棄了倒夜香的勾當,加入了拾穗營,還簽了長工,他也是不甘示弱,身先士卒,乾得很是起勁。
號子聲伴隨著鐵器碰撞聲、泥土拋灑聲,在悶熱的河灘上彙成一片喧囂。
河道在幾百雙粗糙大手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拓寬加深。
蘇康隻穿了件粗麻短褂,戴著頂破草帽,混跡在人群中巡視。
王剛和張武,則一左一右,形影不離,在護著他的周全。
眼前的熱鬨景象讓蘇康感到欣慰,心頭覺得沉甸甸的:這民氣的確可用,但這股拚命的狠勁,也透著孤注一擲的絕望,他必須儘快讓那“五貫錢”從紙麵落到實處來!
他目光如鷹,仔細審視著新挖開的河岸斷麵,看那泥土的顏色、質地、層次,都是無聲的信息。
突然,他目光鎖定在一處新暴露的陡坡底部!那裡的泥土呈現出一種異常的顏色——灰黃底色上均勻點綴著無數白色微點,質地細膩油潤!
蘇康心頭劇震,一個箭步衝過去,不顧旁人詫異的目光,蹲下身,五指並攏狠狠插入那片灰黃濕潤的土層,粘稠滑膩的觸感瞬間包裹指尖!
他用力摳出一大塊,在掌心揉搓、撚開,細細進行思索。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那細膩無比的手感和極強的粘性,與他腦海深處某個名詞轟然吻合——火山灰?!
這個念頭如閃電般直擊天靈蓋,蘇康感覺熱血猛地衝上了頭頂!
他強壓住幾乎要歡呼的衝動,抬起頭,看向旁邊一個正揮汗如雨挖土的漢子,指著這堆“鼻涕泥”,狀似隨意地問:“老哥,這兒的土看著格外滑溜啊?”
那漢子停下鋤頭,抹了把臉上的汗水和泥漿混合物,憨笑道:“可不是嘛大人!這塊坡底下的土,邪門得很!聽老輩人說,早年這上遊那片‘鬼見愁’的死山犯過病指噴發),衝下好些這種泥漿蓋在這。晴天像塊鐵疙瘩,摳都摳不動,可隻要雨水或河水一浸透,就滑得像鯰魚皮,粘鞋粘得厲害!除了窯上捏個盆罐,壘個豬圈都嫌它不牢靠,粘是粘了,乾了裂得跟蛛網似的!”
“鬼見愁”?山上衝下來的泥漿?
蘇康腦中瞬間浮現出威寧邊境那片被當地人視作絕地、寸草不生的灰白山地!那地貌特征——殘存的火山錐、零星的熔岩流遺跡、廣布的火山碎屑堆積——不是火山又是什麼?!
天助我也!
蘇康內心在狂喜呐喊著!
這其貌不揚的“鼻涕泥”,加入石灰漿中,就是天然的水硬性混合材料!就是原始版的“水泥”!有了它,城牆、堤壩、房屋……凝固後的堅固程度將遠超糯米灰漿!
“這可是好東西!千萬留著!有大用!”
蘇康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如常,但緊握著那塊灰黃黏土的手卻不由自主地微微顫抖了一下。
那漢子聽得雲裡霧裡,但既然管事大人發話,連忙點頭應和:“好嘞!大人您說留俺就留!”
他心裡嘀咕著:這滑不溜秋的玩意兒能有什麼用?留著熬漿糊嗎?能有多結實?這位大人怕不是熱昏頭了?
蘇康像捧著稀世珍寶般,小心翼翼地將那塊“鼻涕泥”揣進懷裡,快步返回臨時工棚。
他正琢磨著如何簡易測試這火山灰的活性價值,棚外猛然傳來一陣撕心裂肺的哭喊聲,一個渾身泥水、赤著腳、麵無人色的半大小子連滾帶爬地衝了進來,撲倒在地,帶著哭腔嚎道:
“蘇大人!蘇大人救命啊!大王屯……大王屯後山,出……出大事了!”
這小子顯然嚇壞了,喘了好幾口粗氣才喊出來:“昨天夜裡來了一場大雨,天快亮的時候,‘鬼見愁’那片光溜溜的石頭山,山腳下堆的老厚老厚的沙土坡,吃透了雨,整個兒就……就滑下來了!泥漿石頭卷著樹,像山洪一樣,衝著大王屯就下去了!把、把臨著山根的幾家屋子都給……給衝垮了,埋了不少人,好像王……王貴叔家裡也遭了災了!求大人快派人救命啊!”
喜歡大乾風雲起蒼穹請大家收藏:()大乾風雲起蒼穹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