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敏書想了想,聲音輕緩地提議,“他肯定知道怎麼聯係部隊,而且……他也在廠分區上班,應該了解這些事。”
周師傅點點頭:“嗯,這主意倒是可行。”
他看向趙敏書,目光裡多了一絲期待,“行,你待會兒給他打電話問問。”
周旺福一聽要找黎司澤,臉一下子沉了下來,嘴唇微微抿緊,眼神瞬間暗了幾分。
他站在角落裡,手指不自覺地摳著褲縫,胸口像是壓了塊石頭。
可話到嘴邊,又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他不敢多說一個字,隻低頭盯著自己的鞋尖,像是一尊沉默的泥像。
“就這麼辦吧。”
周師傅最終拍了板,語氣堅定,不容置疑。
他轉頭看向周旺福,臉色這才緩和了一點,語氣也柔和了些許。
“旺福,你去把院子裡收拾乾淨,掃掃地,把晾著的布料收進來。”
他說道,“待會兒如意要開始做鞋樣了,彆讓人看了笑話,說咱們家邋遢。”
“知道了,爸。”
周旺福低著頭,聲音悶悶的,像是從喉嚨裡擠出來的。
他快步跑了出去,腳步有些慌亂,門簾在他身後晃了好一會兒才停。
第二天早上,天剛蒙蒙亮,胡同裡還飄著一層薄霧。
趙敏書穿好衣服,圍上那條淺灰色的圍巾,走到胡同口的公用電話亭。
電話亭的玻璃上凝著水汽,她用袖子擦了擦,伸手撥通了廠分區的號碼。
撥號的時候,她心跳微微加快,指尖有些涼。
電話那頭響了三聲,傳來黎司澤的聲音。
“喂,廠分區,黎司澤。”
他的聲音低沉而清晰,帶著清晨特有的清醒感。
趙敏書微微一愣,隨即輕聲回應:“黎大哥,是我,趙敏書。”
她頓了頓,嘴角不自覺地揚起一點弧度,“你還記得我吧?”
電話那頭短暫地靜了一下。
接著,黎司澤的聲音明顯鬆了一口氣:“我還以為你不想理我了呢。”
語氣裡帶著一絲無奈,又夾雜著點釋然。
“哪能啊,”趙敏書輕聲回答,語氣溫柔而自然,“咱們是朋友嘛,我怎麼會不理你。”
她望著遠處漸漸亮起的天空,語氣很柔和,像清晨的微風。
“其實打電話還有件事。”
她深吸一口氣,把心裡的事說了出來,“我師傅想給部隊的戰士們做幾雙布鞋,手工納底的那種。”
“做鞋?”
黎司澤愣了一下,顯然沒料到是這事。
他聲音裡帶著疑惑,“怎麼突然想做這個?”
“我師傅說,當年要不是部隊幫忙,咱們家都過不來。”
趙敏書把周師傅的想法原原本本地說了出來,語氣真誠,“他一直記著那份恩情,現在有這手藝,就想為戰士們做點實事。”
“但我們不知道戰士們的鞋碼,沒法量腳,怕做出來的鞋不合腳。”
她頓了頓,補充道,“所以想問問你,能不能幫忙了解一下,或者有沒有統一的尺碼標準?”
電話那頭靜了幾秒。
隻有電流的輕微雜音在聽筒裡回響,像是等待答案的沉默。
“如意,我們有紀律,不能收老百姓的東西,哪怕是一根線。”
黎司澤說得特彆認真,語氣沉穩而堅定,每一個字都像釘子一樣紮在空氣中。
他雙眉微蹙,目光直視前方,仿佛在麵對一項不容動搖的原則。
這不僅僅是一句話,更是他多年廠旅生涯中刻進骨子裡的信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