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她想到那家通宵不關門的網吧。
那地方是很多程序員的深夜據點,常年亮著藍紫色的霓虹燈,門一推開,就能聞到泡麵、煙味和潮濕的混合氣息。
深夜的鍵盤敲擊聲此起彼伏,像是某種不知疲倦的蟲鳴。
說不定有人見過他——那個沉默寡言,卻曾在代碼世界裡熠熠生輝的男人。
“沈時懷?”
網吧老板摸了摸下巴,眉頭微微皺起,像是在回憶某個模糊的畫麵。
“那個總坐在角落敲鍵盤的小夥子?戴副黑框眼鏡,不愛說話,咖啡杯從不離手的?”
他頓了頓,語氣緩了下來,“他啊,前段時間常來,幾乎天天晚上都在。
一看就是遇到難處了,眼神空得很,有時候一坐就是一整夜。
最慘的時候,連床都不回,直接蜷在椅子上,用外套蓋著臉,睡一宿。”
“睡這兒?”
趙敏書的聲音輕得像風,卻在心裡掀起了一陣驚濤駭浪。
她的眼前浮現出那個瘦削的背影——坐在幽暗的燈光下,十指飛快地在鍵盤上跳動,仿佛在與時間賽跑,與命運搏鬥。
而如今,他卻連一張像樣的床都失去了?
趙敏書心裡一揪,像被人攥住了心臟,又悶又痛。
“他沒地方住了嗎?”
她喃喃問道,聲音裡帶著一絲顫抖。
網吧老板歎了口氣,摘下帽子抓了抓頭發,神情有些無奈。
“應該是沒地兒去了。
聽說他公司出了事,被趕了出來,房子也退了。
年輕人嘛,臉皮薄,又沒人撐腰,能去哪兒呢?
不過前兩天倒是聽人說,他找到了新活兒,好像是在什麼飯館打雜,已經好幾天沒來這兒了。”
趙敏書稍稍鬆了口氣,胸口那塊沉甸甸的石頭終於輕了些。
還好,他還活著。
哪怕處境艱難,哪怕落魄至此,他仍在掙紮著往前走,沒有倒下。
這就夠了。
回到自己的小店時,錢彙民正低頭縫鞋麵。
縫紉機噠噠地響著,像一首老舊的歌謠。
陽光從門縫斜照進來,落在他微微花白的鬢角上。
“如意姐,您回來啦!今天又有三個人訂鞋呢,都說您做的鞋底軟,走一天都不累。”
他抬起頭,咧嘴笑著,眼角的皺紋堆疊成溫暖的弧度。
她應了一聲,點點頭,可心思根本不在生意上。
她的心思還停留在那家昏暗的網吧,停留在那個在椅子上蜷縮一夜的男人身上。
她的目光穿過狹小的店麵,落在角落的舊木桌上。
那裡,靜靜地躺著一份被翻過無數次的報紙。
她走過去,緩緩坐下,手指輕輕撫平紙頁的褶皺。
又一次,她盯著那場發布會的照片看。
閃光燈下,王建國站在台上,西裝筆挺,滿臉得意,仿佛一切儘在掌握。
背後的投影大屏幕閃著複雜的軟件界麵,那些流暢的動畫、精準的算法,像一首華麗的數字交響曲。
可她知道——那程序的核心技術……
極可能就是沈時懷親手寫的。
是他熬過無數個夜晚,一行行敲出來的代碼,是他用青春和智慧凝結的結晶。
而如今,卻被彆人堂而皇之地站在聚光燈下,宣稱是自己的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