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線突然繃直。
像被無形的剪刀齊齊剪斷。
最後一滴雨墜在龍野手背上，炸開的涼意裡浮著半透明的鱗片虛影。
他垂眸看那抹淡金。
是應龍戰龍消散前剝落的最後一片鱗甲。
此刻正順著皮膚的紋路遊走，在腕間化作細小的齒輪印記——和唐三機械義肢內側的紋路如出一轍。
蘇樂樂蹲在積水窪前。
指尖戳著水麵上漂浮的青銅碎塊。
那是從唐三義肢上崩裂的齒輪殘片，齒牙間還卡著半張糖紙，被雨水泡得發漲，隱約能看出千紙鶴的折痕。
“師傅...是什麼？”她忽然抬頭。
睫毛上的水珠滾進瞳孔。
倒映出龍野肩上未熄的焚天業火，那團火焰正舔舐著空氣裡殘留的混沌魔氣，燒出細碎的火星。
龍野喉結動了動。
沒能說出話。
懷表在胸腔裡發燙，齒輪轉動聲變得滯澀，像是有沙礫卡進了軸承——那是時間回溯過度的征兆。他能感覺到，有什麼東西正隨著暴雨的停駐慢慢凝固。
街道儘頭傳來金屬扭曲的吱呀聲。
是霧隱城的鐘樓在複位。
歪斜的時針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歸位，每一次跳動都帶起連鎖反應，散落各處的齒輪碎片開始共振，在積水裡敲出相同的頻率。
“唐三說過，齒輪要逆向轉動。”龍野終於開口。
聲音比雨水還要冷。
他摘下懷表，表盤上的裂痕已經蔓延到了邊緣，透過縫隙能看見裡麵嵌著的應龍殘魂，像團蜷縮的金色火焰，正與燭龍血契的光痕相互纏繞。
蘇樂樂突然抓住他的手腕。
掌心的青鱗蹭過齒輪印記。
那些細小的紋路竟亮起微光，在兩人皮膚相觸的地方拚出半段甲骨文，龍野認出那是“離”卦的變體，火紋的尾端勾著模糊的龍形。
“這個...燙。”她縮回手。
指尖沾著淡金色的粉末。
是從龍野皮膚表麵簌簌落下的，落在積水裡便化作細小的漩渦，將漂浮的齒輪碎片一一卷入，在水底拚出十二地支的圖騰輪廓。
龍野忽然想起唐三墜落的瞬間。
機械義肢炸開時飛濺的齒輪，在空中形成短暫的星軌。
那時他以為那是死亡的煙花，此刻才看懂——每片齒輪的落點，都對應著天乾圖騰柱在霧隱城的分布。
“跟我來。”他拉起蘇樂樂。
焚天業火在掌心聚成光球。
照亮街道兩側明清風格的騎樓，那些雕花窗欞在火光裡顯露出異樣的紋路，竟是由無數細小的齒輪咬合而成，隨著鐘樓的複位發出哢嗒輕響。
蘇樂樂被他拽著跑。
青鱗在腕間忽明忽暗。
路過蒼母教殘留的祭壇時，她忽然停下腳步，盯著石板上未乾的血痕。那些暗紅色的印記正在褪色，露出底下刻著的《山海經》銘文，與龍野血脈裡的燭龍印記產生共鳴。
“這裡...疼。”她按住心口。
眉峰蹙成幼時的模樣。
龍野這才注意到，她脖頸處的青鱗又蔓延了少許，在耳後形成半朵未開的花骨朵，花瓣的紋路裡藏著《詩經》的殘句——上次見到這景象，是在她失控獸化前。
懷表的齒輪突然劇烈震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