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宇順打心底裡以為,沈陽城即便作為後金的都城有所擴建,規模至多也就和登州城差不多。
在他心中,登州城已是頗具規模的城池,而沈陽城若與之相當,倒也符合常理。
然而,當那座城池真真切切地映入他的眼簾時,高宇順徹底被震撼了。
極目遠眺,沈陽城的城牆宛如一條蜿蜒的巨龍,長度竟接近三千步,高近三丈。
那雄偉的氣勢,仿佛在向世人宣告著它的不凡。
城牆上,兩座城門巍峨聳立,直麵而開,每座城門都配有甕城。
甕城就像忠誠的衛士,環繞在城門兩側,為城門增添了一層堅固的防線。
再看那城牆之上,十二座箭垛整齊排列,猶如一個個警惕的眼睛,時刻注視著城外的動靜。
而城牆拐角處,了望堡塔高高矗立,仿佛巨人般俯瞰著大地,將周圍的一切儘收眼底。
從整體的形製來看,沈陽城已然有了幾分大明京城的模樣。
那規整的布局、有序的結構,雖規模小了許多,但城牆的防禦能力卻不容小覷。
不過,作為防禦工事,它又與大明的城池有著顯著的不同。
沈陽城處處彰顯著粗獷的風格。
箭垛與甕城的設計,融入了蒙族的特色元素。
與大明城牆上那精致的挑簷角相比,沈陽城的防禦構造更具實用性和威懾力。
挑簷角雖美,但在實戰中,或許不如這充滿力量感的箭垛與甕城來得實在。
隨著高宇順一行人越加接近城牆,他愈發清晰地觀察到了牆磚的獨特之處。
大明京城的牆磚,皆是經過精細燒製而成,表麵平整光滑,每一塊都像是精心雕琢的藝術品。
而沈陽城的牆磚,卻截然不同。
它的表麵並非平麵,還保留著石頭原來的紋理,仿佛在訴說著歲月的故事。
這些牆磚更像是將石塊上下切割平整後,直接進行壘築而成。
大小不一的牆磚,看似隨意堆砌,卻給人一種渾然天成的感覺。
它們緊密地貼合在一起,沒有絲毫的縫隙,仿佛是一個有機的整體。
這種獨特的砌築方式,不僅展現了後金工匠們的高超技藝,更體現了他們務實、質樸的風格。
高宇順輕輕撫摸著城牆上的牆磚,感受著那粗糙的質感。
他的心中湧起一股複雜的情緒,既有對這獨特城製的驚歎,又有對後金崛起的隱隱擔憂。
此時,夕陽的餘暉灑在沈陽城的城牆上,給這座雄偉的城池披上了一層金色的光輝。
高宇順靜靜地佇立在沈陽城下,目光久久地停留在那雄偉又獨特的城牆上。
他的眼神中透著複雜,有驚歎,有憂慮,更多的則是對大明命運的深深思索。
良久,他暗自歎息一聲,心中思緒如潮。
“沈陽城,更像是漢蒙結合體啊。”
高宇順喃喃自語,聲音低沉卻飽含深意。
眼前的這座城,既有漢人城市規整有序的樣式,又有胡人的粗獷豪放。
城牆高大厚實,箭垛與甕城的獨特設計,無不展現出一種原始而強大的力量感。
然而,它卻沒有蒙人的任性。元大都的皇宮,那巨大的蒙古包造型,儘顯蒙古人隨性不羈的風格。
而沈陽城卻摒棄了這種過於隨性的設計,顯得沉穩而內斂。
想到這裡,高宇順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他深知,這樣的政權實在危險至極。
“它無法被漢化,相反漢族很容易成為胡漢化。”
高宇順的聲音中帶著一絲無奈與擔憂。
在他看來,後金政權有著自己獨特的文化和理念,不會輕易被漢文化所同化。
而漢族百姓,在與他們的接觸中,卻很容易受到他們的影響,逐漸失去原有的文化和生活方式,淪為胡漢化的群體。
高宇順微微閉上眼睛,腦海中浮現出大明百姓在苦難中掙紮的畫麵。
“若是它能夠比漢人政權更加體恤民情些,可能漢民會心甘情願認他們為正統。”
他輕聲說道,心中滿是苦澀。大明如今積弊已久,百姓生活困苦不堪,若後金政權能在民生方麵做得更好,或許真的會贏得民心。
“好在現在它們沒有這樣的英明君主。”
高宇順的眼神中閃過一絲希望。
他深知,後金政權目前還沒有出現一位雄才大略、英明神武,讓百姓心悅誠服的君主。
而這,或許是大明最後的機會。
“若能在十年內消滅或弱化它們,大明在自家主子手裡,定能改變現在的沉屙。”
高宇順握緊了拳頭,語氣堅定。
他渴望著大明能夠在主子的帶領下,重振雄風,擺脫如今的困境。
然而,現實卻如同一座沉重的大山,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太難了,大明如今有大病,大病需要猛藥醫治。”
高宇順的聲音低沉而緩慢,仿佛每一個字都帶著千鈞的重量。
“但是就怕藥力太猛,那就是不是治病而是致命了……”
他的眉頭緊鎖,眼神中透露出一絲迷茫與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