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多大功夫,那三千西軍就被“釣”了出來。
他們毫無防備地鑽進包圍圈,遊擊軍的戰士們眼疾手快,麻袋一套、繩索一捆,眨眼的功夫,這三千人就都成了階下囚。
捆結實後,便輪到宣講朝廷政策了。
不過這次沒讓太監出麵,而是千夫長帶著自己人上陣。
他口才本就出眾,此刻更是唾沫橫飛,給新俘虜們繪聲繪色地描畫著往後的好日子——
當然,這是刪減版的,隻揀著“有地種、有飯吃”說,末了還悄悄透了句“表現好,說不定能討上婆姨”。
這番話聽得俘虜們心裡直發癢,原本麻木的眼神裡漸漸泛起光。
有人忍不住喃喃:
“真有這等好事?
莫不是在夢裡吧?”
更有人紅著眼喊:
“彆說婆姨了,隻要給口飽飯,讓俺乾啥都行,就算反戈打大帥也願意!”
林有德在一旁看得直咋舌,心裡嘀咕:
這西賊竟比闖軍流賊還沒骨氣?
為了口飯就能輕易倒戈,變臉比翻書還快。
見火候差不多了,林有德讓千夫長把完整版政策拋了出來。
這下可好,俘虜們徹底炸了鍋,一個個扯著嗓子喊:
“要打哪?
俺們拿命去拚!
隻求死前能吃頓飽的!”
林有德瞅著這三千人,心裡犯起嘀咕:
再怎麼說也是支隊伍,總該有個裨將之類的領頭吧?
怎麼一個個為了口吃的,就跟丟了魂似的不管不顧?
這裡頭的門道,還得從張獻忠的治軍法子說起。
他麾下那套老班底,打從一開始就跟著他,不管轉戰到哪,向來是吃香喝辣,日子滋潤得很。
而後來擴招的隊伍,說白了就是炮灰——
對這些人,給飽飯純屬浪費,隻有讓他們餓著,才會紅著眼往前衝。
可如今,這些炮灰的日子實在難熬。
一天就一頓半乾的雜糧,餓得前胸貼後背,周遭又沒地方可搶。
要知道,湖廣那邊的窮人更多,為了口吃的,跟誰都敢拚命;
川蜀稍好些,卻也隻有難以下咽的糠麩,搶來搶去還是這玩意兒。
這三千人,或許也曾有過血性和追求,可在饑餓的磨盤下,早就被碾得隻剩求生的本能了。
這也正是同樣出身延安府,李自成能迅速壯大;
張獻忠卻轉戰多年、聲勢雖大卻始終難成氣候的緣故。
西軍裡逃兵向來不少——
跟著他,不僅被當炮灰使喚,連頓飽飯都混不上,誰甘心?
隻要有機會跑,傻子才願意留下受這份罪。
好在這三千人總算吃上了頓飽飯。
山野裡采的野菜、摘的野果,再配上打來的野味,經京魯營的夥夫那麼一烹製,竟透著股鮮靈勁兒。
這頓飯不僅管夠,還連著給了兩頓,士兵們捧著陶碗,狼吞虎咽地往嘴裡扒;
眼淚卻順著臉頰往下淌,混著飯菜一起咽進肚裡。
他們心裡頭就一個念頭:
哪怕待會兒真死在戰場上,這頓飽飯也值了。
隨後,這三千人利利索索簽了俘虜協議。
一想到往後有地種、有飯吃,說不定還能討個婆姨,他們眼裡的光亮得像燃起來的火把;
心裡頭甜絲絲的,仿佛那好日子已經在眼前招手了。
雖說夜宿野外條件簡陋,林有德卻講究個儀式感。
他帶著京魯營的戰士紮進山林,七手八腳地拾掇起來——
砍藤條、削木杆、搭帳篷,隻用了一個時辰,就憑著山裡的現成材料,搭起個像模像樣的營地。
帳篷排得整整齊齊,周圍還挖了淺溝、堆了石頭當簡易防禦,看著就透著股章法。
旁邊的西軍裨將和四個千夫長看得直咂嘴,滿眼羨慕。
“這才叫正規軍啊,”
有人暗自嘀咕,
“連歇腳的營地都這麼周正,比咱們大帥的營盤還像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