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真至接過話頭,聲音帶著幾分憂慮:
"說起這安南地界,咱家倒記得些舊聞。
想當年永樂爺設交趾布政司時何等風光,可自宣德爺撤了司,朝廷對這兒的關注就一日淡過一日。
如今到了乾德年,大夥兒提起這片土地,不是叫交趾就是喚安南,誰還記得當年的規製?"
他頓了頓,指尖在地圖上虛點:
"《宣宗實錄》裡寫著撤布政司是讓交趾自治,國王還得朝廷任免,可裡頭明明白白寫的是"陳王"。
殊不知永樂年間,陳朝早就被權臣黎氏推翻,這兒早就是"黎朝"了。隻是這些舊事,除了史官誰還記掛?"
帳外的風突然大了些,吹得篝火劈啪作響,映得眾人臉上光影不定。
高宇順望著地圖上模糊的疆域,輕輕歎了口氣:
"安南的舊事太遠,咱家本就說不清如今的情形。
何況現在這地界活僵肆虐,彆說找個知情人打聽,怕是想尋條活狗都難如登天。"
他抬手將地圖邊角壓好,目光變得堅定:
"不過咱們滅僵隊是來除僵的,又不是來考較安南曆史的。
管它當年是陳朝還是黎朝,如今這地界連活人都見不到半個,所謂的政權早就成了過眼雲煙。
當務之急,是想清楚怎麼繞過長山山脈,繼續往南去。"
晨霧尚未散儘,隊伍踏著濕潤的紅土走出升龍城地界,順著海岸線的方向進入了順化城的範圍。
海風帶著鹹腥氣撲麵而來,吹得路邊的棕櫚葉沙沙作響。
這座海港小城靜得出奇,既沒有活僵嘶吼的動靜,也聽不到半分人聲,陽光透過稀疏的雲層灑在竹屋頂上,竟有種詭異的安寧。
“看著倒像是沒遭過殃。”
軒轅德忠目光掃過城門口歪倒的竹製柵欄,
“不過小心為妙,搜檢不能少。”
眾人分成兩隊沿街推進,腳下的石板路被晨露打濕,踩上去有些發滑。
走沒多遠,林有德就停在了一堆散落的雜物前——
竹編的菜籃翻倒在地,裡麵的鹹魚乾混著汙泥;
陶碗碎成了幾片,殘留的米湯在地上結了層硬殼;
還有幾件褪色的粗布衣裳被撕成了布條,纏在斷裂的竹枝上。
“不對勁。”
他蹲下身,指尖挑起一塊沾著暗褐色痕跡的布料,
“這是血跡,還沒乾透太久。”
話音未落,眼角餘光瞥見不遠處倒扣的竹笠,那是安南人常用的寬邊鬥笠,此刻卻被踩得扁扁的,邊緣處隱約露出些暗紅色的肉泥狀物質。
林有德用腰間短刀輕輕撥弄了一下,鬥笠下的東西露了出來——
碎骨混著腦漿,殘留的發絲黏在上麵。他臉色一沉,低聲道:
“是人頭碎片,看骨骼密度,應該是女性的。”
這下再無疑問,這座看似平靜的海邊小城,同樣沒能逃過活僵的肆虐。
順化城不大,整條主街從頭走到尾不過半柱香功夫。
兩旁的竹屋大多歪斜著,有些屋頂已經塌了一半,露出裡麵黢黑的橫梁。
走到街心時,一座磚石結構的房屋格外顯眼——
這是城裡唯一能稱得上“正經”的建築,紅瓦白牆,門前還立著兩根雕花石柱。
柱側掛著塊褪色的木匾,上麵刻著幾行歪歪扭扭的拉丁文。
隨行的狂信徒代表湊近看了看,低聲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