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衯摸著下巴思考著,手指無意識的敲擊著牆壁,燈火隨著她的動作跳躍。
驀地,烏衯直溜溜的就往下跳。
黎簇人傻了,身體大於腦子的直接趴下來去拽烏衯,但手指隻摸到一點發絲,並沒有用。
下麵傳來烏衯疼痛的呼吸氣聲,黎簇整個人都僵住了。
怎麼辦,人死了,他不能考公了。
黎簇想著,突然一愣,不對啊,自己連個大學都不一定能考上,哎呦這腦子真是被霸王花傳染了,危急關頭還想有的沒得。
“喂,你還活著嗎?”
漆黑的洞口回蕩著黎簇的喊聲,一點點減弱,毫無反應。
黎簇看著深幽幽的缺口,隻感覺背後陰風陣陣,呼的一陣風,吹滅了通道上所有的燈盞。
世界陷入一片漆黑,黎簇腦子卻想的全是《假如給我三天光明》。
過了三個呼吸,下邊傳來烏衯冷漠的聲音。
“不想死就給我下來。”
“……”
眼一閉,心一橫,黎簇咬著牙往下跳,最後感覺自己好像砸在了什麼滑溜溜冷冰冰硬邦邦的東西上。
“……”
烏衯捂著頭不斷揉搓著,剛剛黎簇伸手拉她,給她扯掉了好多頭發,那種發絲牽扯頭皮的疼痛感這輩子不想體會第二次。
真是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隊友。
烏衯原本可以安然無恙的來到下麵一層的,現在托黎簇的福,她腦子疼。
“趴夠了嗎?”
“你沒事啊?那你剛剛怎麼不說話。”
黎簇一個軲轆翻到地麵上,整個人驚魂未定,就聽見烏衯冷笑一聲,“你什麼資格啊讓我回你?”
?誰又給她灌汽油了,這麼暴?
黎簇摸不準,隻得求饒道,“行行行,我沒資格,你大人有大量,就行行好告訴我你是誰唄?
反正接下來我倆還要合作好久,一直抱著疑惑不好,你覺得呢?”
烏衯在黑暗裡沉默,黎簇看不見聽不見,遲來的恐懼降臨,在他即將開口時,烏衯拋出一個問題。
“你真的想知道,真的不後悔嗎?哪怕知道之後或許會要了你的命?”
“……”
黎簇垂眸思考,如果往前倒推十五天或二十天,或許他會選擇說算了。
但現在,他已經找不到回岸的船槳。
有些話,其實都不用說,黎簇就已經在無邪偶然間露出來的愧疚裡瞥見一二,沒有任何一個高中生會被挾持到沙漠,見識到一些違背價值觀的東西。
黎簇也隻是抱著一絲僥幸,抱著一絲還能回歸正常人生活的僥幸。
“我想。”
黎簇聲音突然在寂靜的空間裡響起。
少年一身黑完美的融入空間內,隻能拿著擦著青紫的麵頰好似在發光一般,聲音堅定,“我想知道一切,我的直覺告訴我,你知道我來這裡的原因。”
話語落,黎簇隻得到冷哼一聲。
烏衯環手已然在黎簇思考間融入黑暗裡,聲音戲謔殘忍。
“那你就更應該好好遵照我和你說過的話,好好的跟著無邪。”
黎簇皺眉,下意識的昂頭,他總覺得在被人俯視著。
漆黑的空間裡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如有千萬隻螞蟻一同爬行一樣,空間裡的氧氣好像在減少。
上方通道的燈盞又重新燃起,黎簇就跪坐在他剛剛看見的那唯一具有光源的地上。
耳畔傳來響指聲,慘白的光線霎時籠罩整個空間,黎簇不受控製的閉上眼,臉頰劃過被刺激後流下的生理性淚水。
待黎簇在睜開眼後,他整個人愣住,眼瞳劇烈顫抖著。
隻見黎簇麵前盤踞著一個和他一樣粗的巨大白蛇,那雙黃橙橙的蛇瞳危險神秘極具威懾力,就像千鈞黃沙隻待白蛇一聲令下,就會如潮水般淹沒黎簇一樣。
此刻白蛇吐著信子,蛇瞳緊盯著黎簇。
在黎簇恐懼的眼神中,它緩緩降低了自己的身軀,露出巨大蛇腦袋上的一抹人影。
“張家族長親妹,康巴洛族現任聖女,烏衯。”
那抹人影緩緩開口,隨著越來越低的蛇身,黎簇看見那人一身利索的白衣黑褲,頭發垂順的灑落在身後。
此刻她正盤腿坐著,一手杵著下巴,雙眼閃爍著不懷好意的光芒。
“黎簇,你是被我選中的人,所以事不過三,這是第二次,你後麵可要好好跟著無邪啊。”
“……”
黎簇早就傻了,人類在麵對龐然大物時,總會感到恐懼。
狹小的空間裡,巨蛇開始圍繞著黎簇轉動,烏衯笑著看黎簇,聲音調侃,“怎麼,後悔了?”
“所以齊雨是假名,關根是假名,隻有我黎簇是真名?”
黎簇抬頭不可置信,一臉受傷。
見此烏衯忍不住笑了,笑聲回蕩在空間內傳出去都有回音。
黎簇一雙眼亮晶晶的看著烏衯,實則放置在背後的手心全是汗,整個人如同拉弓的弦,繃得很緊。
“好了,彆裝了,我知道你在挑無關緊要的東西來打消我對你的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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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衯淺笑道,卻不知這話落在黎簇耳裡卻如雷霆萬擊,震得他有些神魂跌宕,黎簇猛的抬頭,臉繃得緊緊的,“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嗬。”
烏衯從幾乎俯趴在地上的蛇腦袋上走下來,一步一步踩著黎簇快要崩潰的情緒上。
從來沒人能知道他在裝,即使是無邪,他也絕不會知道自己掩蓋在心裡真正的東西,但烏衯卻知道。
黎簇久違的感受到了發自心裡最深處的恐懼。
但他逃不了,路都被堵死,就連最上方的缺口都不知道什麼時候被巨大的蛇身給堵住了。
“黎簇,我和無邪不一樣,無邪對你的過去隻是做了簡單了解,而我更喜歡深入。
就比如說,你恨,恨你父親心狠卻又在小時候待你如珠如寶。恨你母親,為何生下你又不管你。
你還恨你的朋友、老師甚至是你喜歡的那個女生,嫉妒自卑還有殺意,一切都在你心間升起過。
你覺得自己生活在一個灰暗到粘稠的世界裡,或許曾有片刻光芒。
所以你也恨那光,三年前的夏天,那被你一念之差耽擱的生命,還記得嗎?”
烏衯彎腰伸手挑起了黎簇的下巴,就像拽著黎簇墜入地獄的那個夜晚,隻是這次黎簇能直麵烏衯,他的情緒在烏衯眼裡一覽無餘。
於是烏衯笑的輕蔑,像在講述一個慌繆的故事。
“那個鄰居家的男孩子,一個人在野河裡遊泳,去被水草勾住,你就在河岸邊,視野最遼闊的一棵樹上。
但你沉默了很久,眼睜睜看著那男孩被河水淹過口鼻沉入水裡你才去叫的人。
後來他活著,人傻了。
而你,黎簇,那天他其實在等你,對嗎?”
達摩克裡斯之劍落下,黎簇瞪著眼,麵色一片慘白,眼眸空茫,陷入了那個被香火氣粘連著的夏天。
是那一家人求簽拜佛求來的香符,燒成灰兌成水,能喚醒被水鬼帶走魂魄的人。
黎簇那時候還沒有上高中,整個人因為父親的長時間壓迫,陰暗又瘋癲,沒人知道他在無數個日夜裡都在謀劃怎麼殺了他的父親。
那個男孩,擁有一切。
黎簇隻有幼時得到過自己父親風趣靠譜的疼愛,後來就消失了。
而那個男孩不僅有同樣威嚴不失風趣的父親,更多了慈愛的爺爺奶奶,溫柔大方肯定他的母親。
黎簇一直引引為傲的幼時記憶猛的崩裂。
那時的黎簇不明白,為什麼能有人全部占據所有他得不到的東西。
直到男孩主動和他交朋友,帶他了解村裡的新鮮東西,帶他回家吃飯,一切都是黎簇沒體驗過的。
嫉妒心升起,人會越來越沉浸其中。
黎簇總忍不住在腦海中瘋狂暢想,如果他們都是自己的家人那該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