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塔帝國首都，皇儲東宮。
阿斯塔羅斯剛剛結束一場與前線將領的緊急會議，疲憊地揉著眉心。平叛戰爭的艱難程度遠超預期，叛軍仿佛打不死一樣，每次看似山窮水儘，總能又冒出新的力量和技術。
就在這時，他的私人首席通訊官快步走入，臉色凝重地低聲報告：“殿下，‘星炬公爵’的絕密通訊，最高優先級，‘幽影’協議。”
阿斯塔羅斯精神一振，立刻揮退了所有侍從和顧問，獨自走入經過多重屏蔽的通訊室。
屏幕上，孔方佳的身影浮現，背景是熟悉的、絕對保密的環境。孔方佳的臉色是阿斯塔羅斯從未見過的凝重，甚至帶著一絲……緊迫的危機感。
“公爵，前線有什麼新發現嗎？”阿斯塔羅斯搶先問道，心中升起不祥的預感。
“殿下，情況可能比我們想象的更複雜。”孔方佳沒有寒暄，直接切入主題，“我長話短說。地球派遣的偵察艦，在西部戰場周邊，捕捉到了異常強烈的高維信息擾動。”
“高維信息？”阿斯塔羅斯一愣，一時沒反應過來，“公爵，那是……矽基文明背後的……”
“是的，原本我們認為隻與碳矽文明衝突相關。”孔方佳打斷他，語氣急促，“但這次擾動，與帝國和叛軍的每一次關鍵戰術動作高度同步！強度甚至超過之前與‘淨蝕者’的戰役！”
阿斯塔羅斯的瞳孔猛地收縮，他瞬間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這……這意味著什麼？！”
“我和地球最頂尖的科學家分析了所有數據。”孔方佳的聲音低沉而清晰，“我們得出一個極其危險的推論：高維力量可能已經以未知方式，滲透甚至‘賦能’了克羅諾斯家族和大皇子的叛軍。
它們的目的，或許是將叛軍培育成一條新的、內部的、基於碳基文明的‘鯰魚’！這條鯰魚，比外部的矽基敵人更了解帝國，更難以根除，對碳基文明的‘刺激’效果也可能更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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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同晴天霹靂！阿斯塔羅斯隻覺得一股寒氣從頭頂瞬間灌到腳底，整個人如墜冰窟！他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靠在冰冷的通訊控製台上，手指緊緊的抓住邊沿。
“內……內部的鯰魚？高維力量……在利用我的哥哥……利用克羅諾斯家族？”他的聲音乾澀而顫抖，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駭。這已經完全超出了權力鬥爭的範疇，上升到了文明生存的層麵！
“這隻是基於現有數據的推論，但可能性極高。”孔方佳肯定道，“殿下，這意味著平叛戰爭的性質已經改變。它不再僅僅是帝國內部的權力更迭，更是一場……抵禦高維滲透、防止碳基文明從內部被‘馴化’和‘圈養’的戰爭！”
通訊室死一般寂靜。阿斯塔羅斯能清晰地聽到自己心臟狂跳的聲音，冷汗瞬間濕透了內襯。
他想象著那種可能性——自己的兄長，或許在不知不覺中，已經成為了更高維度存在的傀儡或實驗品？而帝國，正在與一個被無形之手加強的、同根同源的敵人作戰？
這太可怕了！遠比麵對十支矽基艦隊更令人毛骨悚然！
“我們……我們該怎麼辦？公爵！”阿斯塔羅斯的聲音帶著一絲他自己都未察覺的依賴和急切。在這種超越認知的威脅麵前，孔方佳和地球文明的研究，似乎成了唯一能抓住的稻草。
“立刻麵見皇帝陛下！”孔方佳毫不猶豫地說，“必須將我們的判斷，親自、詳細地稟明陛下！這件事的嚴重性，遠超常規軍務，必須由陛下定奪！帝國的整體戰略可能需要根本性的調整！”
他頓了頓，補充道，語氣極其嚴肅：“殿下，在麵見陛下時，請務必強調——我們麵對的，可能不僅僅是叛軍。
而陛下之前關於‘碳基鯰魚’消失後可能麵臨‘收割’或‘新鯰魚’的擔憂，或許以另一種更詭異的方式應驗了。現在，一條新的、內部的‘碳基鯰魚’正在被催生出來。”
阿斯塔羅斯重重地點頭，臉色蒼白但眼神已經重新凝聚起決心：“我明白了！我立刻準備進宮！謝謝你，公爵！這個信息……太關鍵了！”
“殿下保重。地球方麵會加速對高維信息的研究，有任何新發現，會第一時間通知您。”孔方佳說完，切斷了通訊。
阿斯塔羅斯獨自站在寂靜的通訊室裡，久久未動。巨大的信息量衝擊著他的認知，但他畢竟是經曆過大戰和政鬥的皇儲，很快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他深吸幾口氣，整理了一下略顯淩亂的儀容，眼神逐漸變得堅毅。無論真相多麼駭人，他必須去麵對。他必須立刻見到父皇。
黑塔帝國皇宮，皇帝書房。
奧古斯都·黑曜皇帝屏退了所有侍從，甚至連貼身禁衛都隻能在門外守候。書房內隻剩下皇帝本人和剛剛匆忙趕來的皇儲阿斯塔羅斯。
皇帝沒有坐在皇座上，而是負手站在那麵巨大的、顯示著帝國疆域星圖的牆壁前，背影顯得比平日更加沉重。
阿斯塔羅斯恭敬地站在他身後數步遠的地方，清晰地彙報著從孔方佳那裡得到的一切信息、數據和分析推論。
他沒有添加任何個人情緒，隻是儘可能客觀、詳細地複述，包括孔方佳關於“內部碳基鯰魚”的驚人推測。
整個彙報過程，皇帝始終沉默不語，如同亙古不變的岩石。隻有在他聽到“高維信息擾動與戰術動作同步”以及“內部鯰魚”這幾個關鍵詞時，阿斯塔羅斯才隱約看到父皇負在身後的手指，極其輕微地抽搐了一下。
書房內隻剩下阿斯塔羅斯清晰而低沉的聲音，以及遠處隱約傳來的帝都交通管的嗡鳴。
當阿斯塔羅斯終於彙報完畢，垂下頭等待指示時，書房內陷入了長時間的、令人窒息的寂靜。皇帝依舊背對著他，凝視著星圖上那片標誌著西部戰區的、不斷閃爍著衝突信號的光點。
良久，皇帝緩緩轉過身。他的臉上看不出明顯的情緒波動，但那雙深邃的眼眸中，卻翻滾著阿斯塔羅斯從未見過的、極其複雜的情緒——震驚、憤怒、審視，以及一種……深沉的、近乎冷酷的算計。
“星炬公爵的推測……很大膽。”皇帝終於開口，聲音平穩得可怕，卻帶著千鈞重量，“你有幾成把握，這不是地球文明為了進一步獲取帝國信任和技術，或者為了某種我們未知的目的，而進行的……誇大其詞甚至欺騙？”
阿斯塔羅斯心中一震，立刻抬頭，迎向父皇銳利如鷹隼的目光，毫不猶豫地回答：“父皇，孔方佳元帥及其背後的地球文明，或許有其生存和發展的訴求，但兒臣以性命和帝國未來擔保，在此事上，他們沒有任何欺騙的理由！
高維威脅是文明存續級的，他們與我們同在一條船上！那些數據……兒臣雖然不能完全理解，但其異常性是確鑿的！而且，這與父皇您之前的擔憂……”
皇帝抬手，止住了他後麵的話。他緩緩踱步到書桌前，手指無意識地劃過光滑的黑曜石桌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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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部的……碳基鯰魚……”皇帝重複著這個詞，語氣中帶著一種奇異的、冰冷的玩味，“一條……知根知底，懂得利用帝國一切規則和弱點的鯰魚……確實，比外來的矽基怪物，更能讓帝國……保持‘活力’和‘警惕’，不是嗎？”
阿斯塔羅斯感到一陣寒意，父皇的反應似乎有些……不對勁？
“父皇！您的意思是……？”他小心翼翼地問道。
皇帝停下腳步，目光再次投向星圖，聲音低沉而充滿了一種帝王的、近乎無情的權衡：
“阿斯，你要明白。作為皇帝，朕首先要考慮的，是帝國的存續和強大。高維存在的意圖，我們無法完全揣度。
但如果……如果這條內部的‘鯰魚’始終被限製在可控的範圍之內，既能不斷刺激帝國軍事科技和製度革新，避免僵化和腐朽，又無法真正顛覆帝國根基……”
他轉過身，眼神深邃地看著阿斯塔羅斯：“……那麼，從某種冷酷的戰略角度來看，養著這樣一條‘鯰魚’，是否比徹底消滅它，然後等待著不知何時會從更高維度降臨的、完全未知的‘收割’或者更強大的外部‘新鯰魚’，要……更劃算？更……可控？”
阿斯塔羅斯徹底驚呆了！他完全沒想到，父皇在得知這個恐怖推測後，第一時間想到的，竟然是……權衡是否要“養寇自重”？！
“父皇！這太冒險了！”阿斯塔羅斯失聲反駁，甚至有些失禮，“高維力量的滲透是不可控的！我們根本無法預測它們下一步會做什麼！把希望寄托在‘控製’一條被高維催化的鯰魚上，這無異於與虎謀皮！帝國可能會被從內部徹底蛀空！”
皇帝的目光驟然變得銳利，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那你有更好的辦法嗎？徹底消滅叛軍？然後呢？等待著下一個不知道會從哪裡來的、更強大的敵人？或者直接迎來‘收割’？”
他走到阿斯塔羅斯麵前，逼視著自己的兒子，聲音壓得很低，卻字字千鈞：“阿斯，統治一個帝國，不是在玩戰略遊戲。
有時候，最優解不是在‘好’和‘壞’之間選擇，而是在‘壞’和‘更壞’之間，選擇一個相對能接受的。維持一個可控的內部壓力源，或許……是目前已知選項中最不壞的一個。”
阿斯塔羅斯感到一陣無力感。父皇的思維是純粹的帝王思維，冷酷、現實、著眼於最大概率的生存。他無法反駁這種邏輯，但本能地感到極度不安。
“但是父皇，”他試圖做最後的努力，“孔元帥他們正在加速研究，或許我們很快就能掌握一些對抗甚至利用高維信息的方法！我們不應該主動放棄主動權！”
皇帝沉默了片刻，緩緩點頭：“星炬公爵的研究，確實至關重要。帝國會傾儘全力支持他。但是……”
他話鋒一轉，眼神變得深邃難測：“平叛戰爭的戰略需要調整。從‘徹底殲滅’，調整為‘高壓限製’和‘長期監控’。
我們要把克羅諾斯和你的哥哥……圈定在一個特定的範圍內，觀察他們，研究他們，看看他們背後那雙手，到底想乾什麼，又能乾到什麼程度。”
“這……”阿斯塔羅斯心中五味雜陳。這意味著前線將士的犧牲性質改變了，他們成了帝國戰略實驗的棋子。
“這是命令，阿斯。”皇帝的語氣不容置疑，“你回去後，以軍部的名義，調整西部邊境的部署。以防禦和消耗為主，不再尋求大規模決戰。同時，加大對叛軍控製區的信息滲透，尤其是任何與未知技術或異常現象相關的情報，最高優先級。”
皇帝走到窗邊，望著窗外帝都的璀璨星河，聲音飄忽而沉重：“讓我們看看……這條被催生出來的‘碳基鯰魚’，到底能長多大，又能把帝國……逼到什麼程度。或許……這真的是碳基文明在‘收割’到來前，自我淬煉的……最後一次機會。”
阿斯塔羅斯看著父皇的背影，心中充滿了複雜的情緒。他明白了皇帝的決心，也感受到了那巨大壓力下的冷酷與無奈。
他最終深深地躬身：“兒臣……遵旨。”
退出書房時，阿斯塔羅斯的心情異常沉重。帝國的未來，仿佛陷入了一片更加迷霧重重、也更加危險的航程。
而他和孔方佳，則需要在這片迷霧中，為文明尋找那一線微弱的生機。
阿斯塔羅斯抬起頭，望向星空，仿佛能感受到那雙來自更高維度的、冷漠而好奇的眼睛，正在注視著帝國，注視著所有碳基文明的一舉一動。
戰鬥，才剛剛開始。而戰場，早已超越了星辰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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