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最終的戰鬥還未結束，高維意識絕不會善罷甘休，那股無形的壓迫感如同寒冰般侵蝕著空氣。但他發誓，無論如何，也要完成“燼”最後的囑托，將這裡的真相和希望，帶回去！哪怕付出生命的代價。
技術兵迅速將數據線連接上端口，手指在便攜式終端上飛速敲擊，開始了爭分奪秒的數據竊取。屏幕上的進度條開始緩慢地移動，數字在1到2間艱難爬升，每一秒都如同一個世紀般漫長。警報聲在遠處隱隱作響，提示著係統的異常監測。
林默能感覺到，那股冰冷的意識正在重新凝聚，艦船內部的溫度驟降，金屬牆壁發出細微的嗡鳴，如同暴風雨前的寧靜。他握緊了手中的電磁步槍，指關節因用力而發白，槍身冰冷的觸感讓他保持最後的清醒。
他知道，當進度條走到終點，或者當高維意識再次發動攻擊時，就是決定他們所有人命運的時刻。生與死的界限，隻在這一線之間。
而此刻，在“普羅米修斯號”之外，圍繞著這艘巨艦的爭奪，也進入了最後的、也是最慘烈的階段，爆炸的火光撕裂了黑暗的太空，殘骸如流星般墜落，呼喊與炮火交織成一片地獄般的景象。
數據下載的進度條在屏幕上艱難地爬行，百分之六十七……六十八……每一秒都伴隨著無聲的驚雷。
林默少校能清晰地感覺到，大廳中央那神經中樞結構內部，冰冷的意誌正在重新積聚，如同被激怒的蜂群，發出低頻的、令人牙酸的嗡鳴。空氣仿佛都變得粘稠，帶著臭氧和金屬電離的刺鼻味道。
“加快速度！”林默的聲音嘶啞，透過裝甲通訊器傳出，帶著不容置疑的焦灼。他的目光死死鎖定著中樞結構，電磁步槍的槍口微微調整，預判著可能出現的任何攻擊。
腳下，“燼”那失去所有生息的金屬軀體冰冷地提醒著他失敗的代價和肩頭的重任。
技術兵的手指在便攜式終端上飛快操作，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順著臉頰滑落，滴在冰冷的甲板上。“係統防火牆正在自主修複！下載速度受到乾擾！預計……預計還需要至少三分鐘！”
三分鐘。在平時不過是彈指一瞬，在此刻卻漫長得如同永恒。
突然，中樞結構頂端，幾根原本緩慢脈動的能量導管猛地亮起刺目的白光！能量如同狂暴的河流般湧入，結構表麵浮現出無數遊動的、如同符文般的複雜光斑。
“檢測到高能反應！它要強行突破乾擾！”技術兵驚恐地喊道。
林默瞳孔驟縮：“所有人！尋找掩體！準備迎接衝擊！”他一把拉過正在操作終端的技術兵，將其推向附近一個巨大的、已經停止運行的維生管道後麵。
幾乎在同一時間，那道凝聚的、冰冷的意識波動再次爆發！但這一次，它並非針對某個個體，而是化作無數道無形的、銳利的精神穿刺，如同疾風驟雨般覆蓋了整個意識灌注大廳！
“啊——！”
“我的頭！！”
慘叫聲瞬間在通訊頻道內炸響。
即便有“靈弦阻滯器”的削弱和‘衛士’的保護，這股高強度近距離直接針對意識層麵的攻擊依然致命。
幾名位於邊緣、未來得及找到足夠掩護的陸戰隊員，動力裝甲完好無損，但內部的乘員卻抱著頭部發出淒厲的哀嚎，裝甲失去控製，僵直地倒了下去，生命信號急劇衰減直至消失。他們的意識在瞬間被那股冰冷的力量徹底撕碎。
林默自己也感到如同有無數根燒紅的鋼針紮入大腦，劇痛讓他的視覺都出現了重影，胃裡翻江倒海。他死死咬住舌尖，腥甜的味道和劇烈的疼痛讓他保持住了一絲清明。
他依靠著掩體，艱難地舉起電磁步槍，對著中樞結構的方向盲目地傾瀉著彈藥，試圖乾擾對方的“施法”。
子彈打在厚重的結構外殼上，濺起一串串火花，卻如同隔靴搔癢。
“下載不能中斷！”陳星少校的聲音從另一個方向的掩體後傳來，帶著壓抑的痛苦和決絕，“林默！我帶人吸引它的注意力！你們想辦法加快下載或者……準備強行剝離數據存儲單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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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太危險了！”林默立刻反對。陳星小組傷亡慘重，再去吸引火力無異於送死。
“沒時間爭論了！這是命令！”陳星低吼一聲，隨即在通訊頻道中喊道，“b組還能動的！跟我上！火力掩護！打它的能量節點！”
殘存的幾名b組隊員，包括兩名受傷的“自由火種”戰士，毫不猶豫地跟隨著陳星，從掩體後躍出，一邊奔跑一邊向著中樞結構上那些發光最劇烈的能量節點瘋狂射擊。
他們的行動果然吸引了高維意識的大部分“注意力”。覆蓋大廳的精神穿刺雨驟然一緩，更多的無形力量集中射向了陳星小組。
一名“自由火種”戰士在奔跑中被數道精神穿刺同時命中，金屬身軀猛地一僵，傳感器光芒瞬間熄滅，如同被抽掉了靈魂的玩偶，沉重地栽倒在地。
另一名人類陸戰隊員則發出不似人聲的慘叫，調轉槍口對著身邊的戰友開火，直到被其他人含淚擊倒。
陳星本人也如同被無形的重錘連續擊中，他踉蹌著，動力裝甲的關節發出過載的摩擦聲，麵罩下的嘴角溢出了鮮血，但他依舊咆哮著，手中的武器噴吐著最後的火舌。
“進度百分之八十五！快了！”技術兵看著屏幕，聲音帶著哭腔和希望。
林默看著陳星和隊員們用生命為他爭取時間，目眥欲裂。他猛地從掩體後探出身，將電磁步槍切換到最大功率連射模式，熾熱的彈幕如同金屬風暴般潑灑向中樞結構，同時怒吼道：
“高維的雜種！來啊！看這邊！”
他的挑釁起到了一定的效果，幾道精神穿刺立刻轉向，向他襲來。
林默憑借著重傷下的本能和裝甲的輔助動力，險之又險地規避著，子彈打在身旁的金屬壁上，留下深深的彈坑。
“百分之九十二！”
陳星小組最後一名隊員倒下了，隻剩下陳星自己，他單膝跪地，依靠著步槍支撐著身體，還在頑強地射擊著，但動作已經變得無比遲緩。
“百分之九十七！”
中樞結構的光芒再次暴漲，一股更加恐怖的能量在其中彙聚，顯然高維意識準備發動一次足以清場毀滅性攻擊。
“來不及了！準備強製剝離！”林默當機立斷，對技術兵吼道。強行剝離數據存儲單元會導致數據大量丟失，但總比全軍覆沒、一無所獲要強！
技術兵眼中閃過一絲痛惜，但手指已經移向了強製中斷和物理剝離的指令按鍵。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轟！！！！
一聲來自“普羅米修斯號”外殼方向的、沉悶到極致的巨響，伴隨著劇烈的震動，傳遍了整個艦體！仿佛有一顆小行星直接撞擊了艦船！
大廳內的燈光瘋狂閃爍，甚至短暫熄滅了一瞬，中央神經中樞結構彙聚的能量也出現了明顯的紊亂和中斷！
那股冰冷的意識波動第一次出現了清晰的、帶著驚怒情緒的劇烈震蕩！外部！是外部的攻擊起到了效果！
“啟明號”旗艦，艦橋。
“命中了！‘後羿’艦隊集中火力，成功擊穿了‘普羅米修斯號’右舷靠近引擎區的厚重裝甲！”傳感器官大聲報告，聲音帶著興奮。
主屏幕上，可以清晰地看到“普羅米修斯號”那龐大的紡錘形艦體右後方，被撕裂開一個巨大的、不斷向外噴湧著能量和碎片的豁口。
地球艦隊抓住“靈弦阻滯器”乾擾內部防禦、敵方援軍被死死拖住的時機，發動了這精準而致命的一擊。
孔方佳元帥麵沉如水，眼神銳利如鷹。“登陸部隊情況如何？能否聯係上？”
“內部通訊仍受強烈乾擾，信號斷斷續續！但根據最後傳回的生命信號和‘方舟’艦對內部能量波動的監測，林默少校他們應該還在核心區域苦戰！”通訊官快速回應。
“命令趙銳和莎娜，持續施壓！火力覆蓋破損區，阻止其自我修複！為登陸部隊創造機會！”孔方佳的聲音冰冷而堅決，“告訴林默，我們為他們打開了門，剩下的，看他們的了！”
“普羅米修斯號”，意識灌注大廳。
外部突如其來的重創，給了林默小隊絕處逢生的機會！
中樞結構的光芒因為能量供應不穩而急劇黯淡，高維意識的波動也出現了短暫的渙散和混亂。
“就是現在！下載完成！”技術兵看著屏幕上跳出的“100”提示，激動地大喊，同時迅速執行了數據加密和存儲單元物理鎖定的程序。
“撤！所有人，按預定撤離路線，向艦體破損區突圍！”林默沒有絲毫猶豫，立刻下達了命令。他衝到“燼”的軀體旁，試圖將這具失去生命的金屬身軀帶走。
“少校！他的結構……太重了！而且……已經沒有生命信號……”一名隊員試圖勸阻。
“帶上他！”林默的聲音斬釘截鐵，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他是我們的戰友！不能把他留在這裡！”
兩名傷勢較輕的隊員立刻上前，合力抬起“燼”沉重的軀體。林默則衝到陳星倒下的地方，發現陳星還有微弱的生命體征，但已經昏迷不醒。他一把將陳星背在背上，動力裝甲發出承重過載的警告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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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
幸存下來的寥寥數人，帶著獲取的基因樣本、存儲著海量技術數據的單元，以及戰友的遺體，沿著來時的路，向著右舷引擎區那被外部炮火撕裂的豁口方向，開始了艱難的撤退。
沿途的抵抗變得更加零星和混亂。艦船內部多處發生爆炸和火災，自動滅火係統噴灑著白色的抑製劑，濃煙彌漫，能見度極低。
失去了統一指揮的防禦單位要麼呆立不動，要麼在漫無目的地遊蕩、攻擊著任何移動的目標，包括彼此。
他們遇到了幾波同樣在試圖向破損區靠近的、來自其他登陸小隊的幸存者，隊伍像滾雪球一樣慢慢擴大，但總人數依然少得可憐。
終於，他們衝過一片因爆炸而扭曲坍塌的廊道，前方出現了被撕裂的艦體邊緣！外麵是冰冷的、點綴著遙遠星辰和戰場火光的宇宙空間，以及……正在附近巡弋、提供火力掩護的己方艦船！
“發出識彆信號！請求接應！”林默通過裝甲的遠程通訊模塊，向著最近的友軍艦船發出了求救信號。
一艘“玄武”級護衛艦迅速靠近，放下了緊急救援艇和磁力牽引索。
當林默背著陳星，和隊員們抬著“燼”的軀體，以及其他幸存者，艱難地登上救援艇，感受著艇身脫離“普羅米修斯號”引力場的那一刻，所有人都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他們回頭望去，那艘巨大的、象征著高維力量奴役與生命扭曲的“金屬身體儲備艦”，此刻正被地球和自由火種的聯合艦隊團團圍住，如同受傷的巨獸，在密集的火力下不斷發生著殉爆，艦體表麵千瘡百孔，曾經不祥的幽光正在迅速黯淡下去。
任務……完成了。
基因樣本、意識灌注技術數據、艦船結構圖、被禁錮意識的標識碼……以及，“燼”用生命換來的、對高維意識乾預方式的寶貴體驗和數據。
他們付出了極其慘重的代價，無數戰友永遠留在了那艘鋼鐵墳墓之中。但他們帶回來的，是希望的火種，是扭轉戰局的關鍵，是揭露黑暗真相的鐵證，也是告慰亡魂的……答卷。
救援艇向著“啟明號”飛去，將身後那場圍繞著“普羅米修斯號”最終命運的、更加宏大的太空戰火，暫時拋在了遠方。
林默看著舷窗外不斷爆炸、解體的敵艦，又看了看艙內昏迷的陳星和失去光芒的“燼”，緩緩閉上了眼睛。疲憊、悲痛、以及一絲完成任務後的釋然，如同潮水般湧來。
他知道，戰爭還遠未結束，高維力量的報複必將更加猛烈。但今天，在這片冰冷的k219暗星雲邊緣，人類與覺醒的“火種”文明，共同邁出了打破枷鎖、通往自由與尊嚴的……堅實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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