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泉離開後，王長江辦公室內沉重的氣氛並未消散，反而愈發變得寂靜壓抑。他緩緩坐回寬大的辦公椅，除大拇指外，四根手指一起無意識地敲擊著桌麵，發出沉悶的嗒嗒聲，一如他此刻紛亂的心緒。
左泉的解釋，聽起來合情合理，甚至主動攬責，表現出一位政委應有的擔當。但王長江在公安係統沉浮數十年的經驗還有許陽他們現在查到的事情，都指向了左泉。
左泉為何偏偏在那個時間點“正好”路過指揮中心？又為何如此“果斷”地越級直接下令？他口中的“同學關係”是真的隻是為了通氣，還是為了通過他人的手將案件的偵辦權限拿走？更重要的是，他看似無意地提及許陽和周正的動作，是真的關心工作，還是在試探王長江對此事的態度，甚至……是想借王長江的手去阻止或乾擾許陽他們的調查？
“家務事……”王長江反複咀嚼著這三個字，眼神越來越冷。左泉一再強調這個詞，是想把調查方向牢牢鎖定在新區層麵，阻止向上深挖嗎？
他不能再等下去了。許陽和周正在外圍的調查已經觸及核心，左泉的反應說明他們可能已經打草驚蛇。必須更快、更果斷！
王長江不再猶豫，他拿起手機便撥通了蓉城新區分局趙景川的電話。
“是我，王長江。”王長江的聲音低沉而堅定，“目標可能已經警覺。‘清掃行動’需要提前，對相關人員的通訊、資金及社會關係進行全方位監控，授權等級：最高。同步準備控製措施，聽候指令。”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趙景川語氣鄭重的說道，“收到。”
電話掛斷。王長江長長籲出一口氣，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擔，但眼神中的銳利卻絲毫未減。現在計劃提前，這幾乎是在為最後的收網做準備了。風險極大，一旦失手，後果不堪設想。但他相信許陽和周正摸到的線索，更相信自己的判斷。
與此同時，剛回到自己辦公室的左泉，臉上的溫和與從容漸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絲難以察覺的陰霾。他反鎖了辦公室的門，走到窗邊，撥通了一個沒有存儲姓名的號碼。
“喂？”他的聲音壓得很低，與方才在王長江辦公室裡的坦然判若兩人，“風可能真的要變大了……老王的態度有點微妙，許陽和周正的動作比想象的要快……嗯，我知道……賬本必須儘快處理掉，不能再留了……郝仁義那邊……如果他夠聰明，就該知道什麼能說，什麼不能說。必要時……讓他徹底閉嘴。”
他掛斷電話，眼神中閃過一絲狠厲。他走到文件櫃前，打開一個暗格，裡麵放著一部老式的、沒有任何智能功能的按鍵手機。他熟練地拆開後蓋，取出si卡，用打火機點燃放進煙灰缸裡，直到它化為一小團扭曲的塑料灰燼，然後衝入下水道。
做完這一切，他才稍稍鬆了口氣，但內心深處的不安卻越來越濃。他總覺得，王長江最後看他的那一眼，似乎彆有深意。
新區公安分局，刑偵支隊政委辦公室。
周正的加密電腦上收到了白若鬱傳來的最新加密的數據包。那個與張誌全高度重合的幽靈號碼，近期活動頻率顯著降低，似乎在刻意保持靜默。但“夜鶯”通過深度溯源，發現這個號碼與多個境外虛擬貨幣交易平台存在關聯，資金流向複雜，最終指向東南亞某地。
幾乎同時，許陽的電話在這時候響起。
許陽看向來電人是蓉城市局左泉打來的電話。沒有絲毫遲疑許陽便按下接聽鍵。
“喂，政委。”
許陽聲音略顯疲憊的說道。
電話那頭響起左泉的聲音，“許陽，是這樣的，市局剛剛接到來自省廳的指令，關於青柑州紮西市刑偵大隊警員被嫌疑人槍殺的案件移交給青柑州警員進行偵查，我們蓉城警方配合他們查案。”
在左泉說完這番話以後，許陽沉默了幾秒強壓著怒氣說道，“政委，這個命令是省廳下的，還是市局領導和青柑州那邊的領導溝通後的結果？”
“許陽，我理解你的心情，這個命令是青柑州警方向省廳提起的”，左泉語氣裡帶著幾分安慰繼續說道，“許陽，我知道你曾經在紮西刑偵大隊掛職鍛煉過一段時間，並且和紮西刑偵大隊的眾人也結下了深厚的友誼，但是這件事情已經發生了，你們的重心還是要放在咱們蓉城的‘家務事’上。”
許陽聽到左泉勸解的這番話，語氣裡帶著幾分期盼朝著電話那頭說道，“政委，這件事情真的就沒緩了嗎，我們支隊的同誌已經不眠不休的30多個小時了，現在已經摸到線索鎖定郝仁義逃亡的路線了。”
左泉聽到許陽的話語，心裡更是有些驚訝，似乎許陽率領的分局刑偵支隊的警員這麼快就掌握了郝仁義的逃亡路線已經超出了左泉的意料。
“許陽，你也在領導崗位上待了這麼久，服從命令四個大字，不用我再給你解釋它的含義了吧？”
左泉說完，許陽便沒再出聲，過了幾秒以後，左泉的聲音再次從電話裡響起，“許陽，你也清楚青柑警方報警的內容，現在我們的首要任務是放在自己的事情上，你如果私下繼續進行調查，事情成了還好說，如果最後的結果不遂人願，那你又該怎麼辦？”
“你自己好好考慮吧。”
在說完以後，左泉便直接掛斷了電話。
許陽將手機放在桌上，一臉平靜的坐在桌上，似乎剛剛與領導發生爭吵的是另一個人一般。
在左泉沒有撥打這個電話之前，許陽心裡便已經開始對左泉有了幾分懷疑，左泉以前在省廳刑偵總隊工作的履曆不是什麼秘密的事情。
周正在調查張誌全的履曆的時候發現了一個十分有趣的現象。
張誌全是江岩縣禁毒大隊的一民民警，之後被借調到刑偵總隊工作，隨著左泉從省廳刑偵總隊到蓉城市局任職以後，張誌全便到了蓉城市局刑偵支隊工作，再往後就是張誌全到新區分局刑偵支隊再到分局指揮中心任辦公室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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