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包車的銅鈴在雨夜中碎成細屑,青禾踩著濕滑的石板路,旗袍下擺掃過牆角的青苔。霓虹燈在雨幕裡暈成曖昧的色塊,"霞飛路8號"的木牌在風中輕晃,牌麵下半截還留著去年轟炸的焦痕。她摸向胸口的蝴蝶徽章,觸到的卻是一片凹凸——那枚來自未來的子彈正嵌在徽章背麵,像顆永遠不會愈合的牙印。
"吱呀——"古董店的木門推開時,留聲機的scratch聲突然尖銳。穿月白旗袍的自己正倚在櫃台後,指尖繞著一縷燙卷的發絲,腕間的翡翠鐲子隨動作輕響:"你終於來了,另一個我。"
店內的空氣帶著陳木與檀香的氣息,貨架上的靈器古董懸浮在空中,青銅鏡裡映著不同時空的碎片:1920年代的巴黎咖啡館,2077年的星際港,還有某個雪原上正在融化的冰雕城堡。青禾的目光被中央展櫃吸引,那裡躺著一具鯨骨標本,每根肋骨上都刻著梵文,空洞的眼窩處嵌著半枚水晶殘片——正是她從1899年帶回的那枚。
"它叫"歸墟"。"旗袍青禾轉動留聲機的搖把,破損的唱片開始轉動,《玫瑰玫瑰我愛你》的旋律裡混著電流雜音,"1937年墜落黃浦江,當時我以為是流星,後來才知道......"她忽然咳嗽起來,手帕上洇開暗紅,"是靈器戰爭的餘燼。"
青禾注意到對方領口露出的皮膚下,有蛛網般的黑色紋路,正沿著鎖骨向脖頸蔓延。那是黃昏之卵的侵蝕痕跡,和棱鏡花園裡破碎光繭中的殘影一模一樣。
"彆擔心,這具身體撐不了多久了。"旗袍青禾看透她的心思,從櫃台下取出一個錦盒,裡麵躺著枚雕花銀哨,"用你的徽章碰它,我們就能聽見歸墟的心跳。"
當兩枚蝴蝶徽章相觸的瞬間,整座店鋪劇烈震動。懸浮的古董紛紛墜落,青銅鏡碎成千萬片,每片碎片裡都映出旗袍青禾的臉,在不同的時空裡重複著同一句話:"玫瑰花瓣是時間的鱗片,鯨歌是宇宙的歎息。"
黃浦江的方向傳來悶響,如同遠古巨獸的低吼。青禾衝向窗邊,看見江麵上掀起反常的巨浪,月光在浪尖上碎成銀鱗,某種巨大的輪廓正從水下浮現——那是隻覆蓋著靈器甲殼的巨鯨,眼球是兩個旋轉的黑洞,背鰭上插著鏽跡斑斑的日軍戰鬥機殘骸。
"1941年,我用靈器修複了它的心臟。"旗袍青禾的銀哨發出高頻震顫,鯨背上的甲殼應聲裂開,露出裡麵跳動的藍色核心,"但它真正的靈魂,被困在這首被篡改的旋律裡。"
留聲機的唱片突然自燃,火苗中飛出無數光蝶,每隻光蝶都銜著半片玫瑰花瓣。青禾想起母親在1899年的話:"寂靜旋律不是武器,而是每個靈器最初的心跳聲。"她取出水晶殘片,殘片突然發出共鳴,與銀哨的頻率疊加,在空氣中織出金色的聲波紋路。
巨鯨發出哀鳴,黑色黏液從甲殼縫隙滲出,落在街道上便化作燃燒的螢火蟲。遠處傳來日軍巡邏隊的皮靴聲,探照燈的光柱掃過店鋪櫥窗,旗袍青禾突然抓住青禾的手腕,將她推向暗格:"躲進去!他們要的是歸墟的核心,還有......"
店門被粗暴撞開,三個穿軍裝的人走進來,中間那人戴著金絲眼鏡,領口彆著與她們同款的蝴蝶徽章,隻是徽章中心嵌著的不是藍寶石,而是顆暗紅的寶石。
"林小姐,彆來無恙。"金絲眼鏡男微笑著抬手,青禾瞳孔驟縮——他的袖口露出與旗袍青禾相同的黑色紋路,"聽說你找到了寂靜旋律的碎片?不如交給我們"黃昏議會",讓靈器戰爭永遠成為曆史。"
"你們想利用旋律控製所有靈器,不是嗎?"旗袍青禾將銀哨藏在袖中,指尖凝聚出淡藍色的靈器能量,"1939年你殺了我的學徒,現在又來搶歸墟......"
話音未落,金絲眼鏡男身後的士兵已舉起槍。青禾在暗格裡看見旗袍青禾的發絲被氣浪掀起,子彈擦過她的耳際,卻在觸到蝴蝶徽章時發出金屬碰撞聲——正是那枚來自未來的子彈,此刻竟從徽章中彈出,懸浮在半空。
"這顆子彈來自2045年的星際戰場。"金絲眼鏡男的語氣帶著欣賞,"你居然用它擋下了自己的死亡?時空悖論的滋味如何,林青禾?"
旗袍青禾的嘴角滲出血絲,她突然將銀哨塞進青禾手中,推暗格的機關:"帶著殘片去外灘12號,那裡有特斯拉當年埋下的共振器......"暗格閉合前,青禾看見她轉身迎向槍口,發絲間閃過決絕的笑意,"替我聽完這首完整的玫瑰......"
槍聲撕裂空氣的瞬間,青禾墜入黑暗的通道。她在狹窄的地道裡狂奔,手電筒的光束掃過牆壁上的舊海報,1930年代的電影明星對著她微笑,笑容卻在靈器能量的乾擾下扭曲成骷髏。當她終於撞開出口的木板時,眼前是1943年的外灘夜景,萬國建築群的尖頂在硝煙中若隱若現,黃浦江麵上的巨鯨正在與日軍的驅逐艦周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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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墟!"她吹響銀哨,聲波在江麵上激起漣漪。巨鯨聞聲轉向,黑洞般的眼球突然映出旗袍青禾的殘影——那個時空的自己正站在燃燒的店鋪裡,向她比出"播放"的手勢。
青禾這才注意到銀哨內側刻著細如蚊足的字:當玫瑰花瓣落儘七片,按下留聲機第三格抽屜。她顫抖著打開旗袍青禾的手提包,裡麵果然躺著七片乾枯的玫瑰花瓣,每片花瓣上都印著不同的日期。最後一片的日期是"1943.5.18",正是今天。
留聲機的第三格抽屜裡,躺著張嶄新的唱片。青禾將它放入外灘鐘樓底部的共振器——那是個偽裝成消防栓的青銅裝置,表麵刻著與1899與實驗塔相同的紋路。當唱片轉動時,《玫瑰玫瑰我愛你》的旋律終於變得清澈,混雜著鯨歌的低頻震動,在空氣中凝結成可見的光紋。
巨鯨發出悠長的鳴叫,背鰭上的戰鬥機殘骸紛紛墜落,露出下麵完整的靈器核心。青禾看見旗袍青禾的黑色紋路正在隨著旋律消退,那些紋路化作金色光點,彙入水晶殘片。遠處的金絲眼鏡男舉起靈器手槍,卻在看見光紋的瞬間露出驚恐之色——光紋所過之處,他的黑色紋路正在崩解。
"你以為寂靜旋律是解藥?"他嘶吼著扣動扳機,子彈卻在光紋前化作齏粉,"那是靈器的安魂曲!所有被靈器侵蝕的靈魂都會......"
話音戛然而止。金絲眼鏡男的身體開始透明化,他驚恐地看著自己的雙手化作光點,眼中倒映著歸墟龐大的身影。青禾這才明白母親的話——寂靜旋律不是終結戰爭的武器,而是給所有被困在戰爭中的靈魂一個溫柔的終結。
歸墟的核心完全綻放,藍光籠罩整個外灘。青禾看見旗袍青禾的殘影出現在鯨背上,她的黑色紋路已消失殆儘,正對著她微笑著揮手。江風帶來最後一片玫瑰花瓣,落在共振器上,與水晶殘片拚成完整的圓形。
"謝謝你,另一個我。"旗袍青禾的聲音混著鯨歌傳來,"現在,讓歸墟完成它的使命吧。"
巨鯨突然下潛,黃浦江麵掀起數十米高的巨浪。青禾被氣浪掀飛,卻在墜落中看見震撼的一幕:歸墟的身體化作萬千光點,每個光點都是一枚靈器的碎片,它們飛向城市的各個角落,治愈著被戰爭侵蝕的一切——炸毀的樓房重新長出藤蔓,受傷的士兵傷口開出花朵,就連日軍軍艦上的槍炮都變成了晶瑩的珊瑚。
當最後一片光點消散時,外灘鐘樓的鐘聲敲響。青禾低頭,發現手中的水晶殘片已經變成完整的唱片,上麵刻著"玫瑰玫瑰我愛你·完整版"。旗袍青禾的蝴蝶徽章靜靜躺在她掌心,子彈已經消失,隻留下淡淡的凹痕,像朵不會凋謝的花。
"她......消失了嗎?"沈墨衡的聲音從身後傳來,青禾這才發現導師不知何時已趕到,手中的掃描儀顯示時空穩定率正在回升。
青禾輕輕撫摸徽章,感受著不同時空的自己在徽章裡共鳴。她想起旗袍青禾臨終前的笑容,那不是悲傷,而是釋然——當一個靈魂知道自己的存在終將成為他人的光,死亡便不再是終結。
"不,她永遠在這裡。"青禾將徽章彆回衣襟,抬頭望向黎明前的天空,第一顆晨星正在雲層後閃爍,"每個我們,都活在彼此的旋律裡。"
留聲機的旋律仍在空氣中飄蕩,這次沒有雜音,隻有純粹的溫柔。黃浦江恢複了平靜,仿佛方才的巨獸隻是場幻夢。但青禾知道,在某個平行宇宙的1943年,那個穿旗袍的自己正坐在廢墟上,聽著同一首歌,等待下一個時空的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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