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預想中的屍山血海並未出現。
金光驅散的黑暗之後，不是什麼恐怖的屍骸，而是一幅令人目眩神迷的畫卷陡然鋪陳開來。
刺骨的陰寒瞬間被暖融的香風取代，腐朽的鐵鏽味消失無蹤，空氣中彌漫著頂級雪茄的醇厚、名貴香檳的芬芳、以及烤得恰到好處的頂級和牛肉的油脂香氣，混合著賓客身上昂貴香水的尾調，構成一種奢靡到極致的甜膩的畫麵。
他們仿佛一步踏入了某個頂級富豪的私人遊艇派對。
腳下是光可鑒人的柚木甲板，頭頂是璀璨奪目的水晶吊燈，折射出無數道迷離的光暈。
長長的餐桌上鋪著雪白的亞麻桌布，上麵擺滿了令人垂涎欲滴的美食：堆成小山的魚子醬在冰雕的襯托下閃爍著黑珍珠般的光澤，巨大的龍蝦張牙舞爪地展示著鮮紅的甲殼，精致的法式甜點如同藝術品般陳列。
衣著光鮮的男男女女手持高腳杯，臉上洋溢著毫無陰霾的笑容，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談笑風生。
“這……？”於洋下意識地揉了揉眼睛，他環顧四周，哪裡還有什麼鏽跡斑斑的船艙和牆壁？
隻有光潔的舷窗，窗外是灑滿星光的寧靜海麵，一輪明月高懸。
“嘖，於洋彆看了，破陣！彆浪費時間！”棠溪塵的聲音冷冽響起，沒有絲毫遲疑。
於洋撇了撇嘴：“抱歉哈，這不是想研究研究嗎，我感覺我沒看過這種陣法呢，這怎麼弄的呢……”
話音未落，仿佛是給於洋解惑。
悠揚的小提琴聲不知從何處流淌出來，輕柔如情人低語，緊接著，歡快的圓舞曲加入，節奏鮮明，樂聲越來越大，如同無形的潮水般湧來，淹沒了所有雜音，充滿了整個空間，幾個男女滑入中央空地，優雅起舞。
笑聲、碰杯聲、低語聲與音樂完美融合，編織出盛世繁華的樂章，惑人心神，讓人忘今夕何夕。
“嘖，還挺會玩，原來是聲音，學到了學到了。”於洋嘴上調侃，眼神卻瞬間變得銳利。
他幾乎在棠溪塵出聲的同時就動了，左手掐訣，右手幾枚銅錢已然夾在指尖，金色的微光在銅錢上流轉，確定了幾個位置。
竹念剛才空洞的眼神被眼前的繁華點燃，躁狂的因子似乎被激活了，他咧嘴一笑，眼神亮得驚人，“呦，好神奇，不知道這所謂的烤雞好不好吃？”
嘴上雖然這樣說，可卻根本沒前進一步，就在原地看著四周其他環境，他突然神經質的摘下氧氣麵罩，“空氣總不能是幻覺吧？會不會把我淹死？”
白尋也警惕地掃視著那些談笑風生的“賓客”，發現他們的笑容弧度都一模一樣，眼神空洞如提線木偶，“低級幻術，針對感官，空氣不是幻覺。”
他也摘下了氧氣麵罩，隨後腳步微移，已準備配合於洋出手。
唯一接近的普通人趙空生也隻是迷茫了一瞬間，因為他看到這一幅畫麵的瞬間，他貼身收藏的那枚銅錢驟然變得冰涼刺骨，瞬間將他從那紙醉金迷的幻夢中狠狠拽了出來，“幻象……”
棠溪塵抬手按住他的肩膀：“彆聽就好了。”
他也有些驚訝，趙空生的這個銅錢好厲害，連幻境都一秒識彆，看來那位渡靈人為了讓他這位愛人能夠識彆危險可真是的煞費苦心了。
幾乎在趙空生出聲的同時，被棠溪塵護在懷裡的小墩墩也難受地捂住了小耳朵，小臉皺成一團：“吵死啦！不許欺負我們！難聽！壞東西！”
它被那強行灌入、試圖迷惑心神的音樂吵得心煩意亂，小暴脾氣瞬間炸了！
隻見這小東西氣鼓鼓地，看也不看，閃電般從自己背帶褲的小口袋裡天知道它什麼時候塞進去的）掏出一個下午撿到的、邊緣鋒利的白色扇貝，鼓足了那能把試劍石打碎的力氣，朝著音樂聲最“吵鬨”的方向狠狠砸了過去！
“吵寶寶！打你！”
那枚小小的貝殼脫手而出，帶著一股與其體積完全不符的、蠻橫無理的力量，像一顆袖珍炮彈，它搶在了棠溪塵的法訣和於洋的銅錢之前砸向了那個幻境。
“啵！”
一聲極其輕微、卻又無比清晰的破裂聲響起。
如同肥皂泡被孩童的指尖輕易戳破。
那宏大而虛幻的音樂聲戛然而止，如同被掐斷了喉嚨。
眼前奢靡的宴會景象如同被打碎的鏡子，瞬間布滿了蛛網般的裂痕，然後嘩啦一下徹底崩碎、消散！虛假的暖光褪去，沉船內部那幽綠、昏暗、令人窒息的真實光線重新籠罩下來。
空氣裡隻剩下鐵鏽、海腥和淡淡的灰塵味。
幻境破滅，隻留下真實船艙的冰冷死寂。
棠溪塵指尖的金光悄然散去，於洋夾著銅錢的手指也鬆開了，兩人眼中都閃過一絲始料未及的愕然，隨即化為無奈的好笑。
小墩墩得意地叉著小胖腰，藍眼睛瞪得溜圓：“哼！寶寶厲害吧！”
那樣子，仿佛剛剛不是砸破了一個邪異的幻陣，而是打跑了一隻討厭的蒼蠅。
它對自己搶了兩位大佬的“活兒”毫無自覺。
幾人相視一眼，確實沒什麼意外，小家夥本來就不弱，隻是太小了，不太會精細控製自己的力量，而且作為守護靈，它的天賦本就不在打架，不代表它弱。
白尋看了一眼叉腰邀功的小墩墩，又掃視了一下恢複死寂、再無遮掩的船艙，語氣帶著一絲了然和凝重：“雖然低級，幻象本身也脆弱不堪，但這陣法設計得很巧妙，利用環境壓力和絕望感瞬間鬆懈的空隙發動，對心神疲憊、意誌薄弱的普通人……非常有效。”
他頓了頓，補充道，“一旦沉浸其中，恐怕就很難再自己醒來了。”
這也解釋了為何那麼多活人會被無聲無息地拖入深淵。
“主要就是剛才那個音樂聲在搞鬼，”於洋接口道，他一邊說，一邊已經開始行動。
他蹲下身，指尖泛起微光，在地板上那些殘留的、隨著幻境消失而變得黯淡的陣紋上快速勾勒、感應，“聲音是引子，配合環境裡的陰氣和絕望的氣息，像鉤子一樣勾住疲憊的心神，再給你畫個美夢當牢籠，真的是……好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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