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你的‘火種’,能燒到那一刻。”
林陌最後那句話淬著冰,帶著赤裸裸的殘忍,像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陳天宇神經上。手腕腕表的屏幕成了唯一光源,葉蓁蓁驚恐的臉、嬰兒沉睡的側臉在地獄般的指揮中心裡微弱閃爍——那是深淵裡唯一的稻草,也是懸在頭頂的鍘刀。
“走!”陳天宇嘶吼著撞開影衛,不再看那些被“贖罪針”榨成乾屍的同僚。每一秒耽擱都可能讓林陌找到安全屋,找到他最後的血脈。
影衛舉著電磁脈衝槍開路,將擋路的微型無人機轟成電火花。兩人衝過警報尖嘯的合金通道,幸存士兵如無頭蒼蠅亂竄,有的撲火有的被無人機追殺,空氣中硝煙、血腥與肉體腐敗的甜腥攪成令人作嘔的濃湯。
陳天宇直奔基地底層的緊急逃生港,那裡的高速穿梭艇能突破大氣層。影衛突然推開防爆門,露出向下延伸的幽深階梯:“這邊是捷徑,通往最底層核心區。”
陳天宇毫不猶豫衝進去。冰冷空氣裹著鐵鏽味撲麵而來,階梯陡峭,應急燈泛著慘綠光芒。越往下走,鐵鏽味裡多了絲奇異的金屬腥氣,腳下合金變成布滿刻痕的黑色玄武岩,光線越發昏暗,黑暗像墨汁般從四周擠壓過來。
腕表突然震動,安全屋的定時信號傳來——葉蓁蓁和孩子還活著!陳天宇心臟狂跳,這認知成了強心針,支撐著他踉蹌狂奔。
“嗡——!”
低沉宏大的震動從地心傳來,通道劇烈搖晃,頭頂落石簌簌砸下!陳天宇扶住岩壁,臉色煞白——這不是地震,是被精準引導的共振頻率!林陌又動手了!
震動十幾秒後平息,更詭異的變化卻在發生。
影衛頭盔的射燈下,粗糙的玄武岩牆麵泛起漣漪!米粒大的銀灰色金屬顆粒如潮水滲出,迅速覆蓋整個牆麵,堅硬岩石在它們麵前如泥土般被分解重塑。
“納米蟲!是林陌的基建納米蟲!”陳天宇絕望嘶吼。他見過這手段,金三角的叢林曾被改造成堡壘,總統府的圍牆化作流動的金屬河。
納米蟲彙聚重組,粗糙岩壁變成光滑鏡麵,階梯被塑成平緩坡道。改造並非無序,牆麵浮現細膩浮雕,地麵勾勒幾何紋路,穹頂緩緩抬升,光線柔和均勻——林陌在重構整個空間。
“快走!”影衛拽著陳天宇狂奔,納米蟲改造速度驚人,再慢就會被封死在通道裡。
衝到階梯儘頭時,眼前景象讓兩人如墜冰窟。
記憶中布滿管線的簡陋逃生港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百米高的巨大殿堂。穹頂如倒扣巨碗,銀灰色納米蟲正塑造成神經脈絡般的幾何結構,光線從脈絡中灑落,照亮空間中央那根頂天立地的漆黑巨柱。
巨柱直徑超三十米,非金非石,表麵布滿猙獰的交錯傷痕與撞擊凹痕,散發著古老悲愴的殺伐氣息,讓空氣都變得粘稠沉重。無數銀灰色納米蟲覆蓋其上,沿著傷痕勾勒銀邊,將巨柱變成傷痕累累的戰爭藝術品。
圍繞巨柱的廣闊空間被改造成紀念館。金屬地板倒映著穹頂與巨柱,四周牆麵化作流動的展示牆,納米蟲組合成動態畫麵:
防彈越野車在山路上疾馳,車身布滿彈孔;
蘇婉清穿著月白旗袍在實驗室操作,眼神決絕;
林正南持長劍浴血搏殺,劍鋒所指敵人如割草倒下;
私人飛機拖著黑煙墜向怒海;
最後定格的畫麵裡,林正南拄著斷劍站在屍堆中,遙望遠方的眼神藏著無儘牽掛與釋然。
陳天宇盯著巨柱,靈魂都在顫栗。那柱身底部的斜劈斬痕深達數米,形狀與記憶中某個畫麵重疊——十幾年前南洋雨林的夜晚,他將淬毒匕首刺入林正南後腰,對方反手一劍劈在基地承重柱上,家傳“驚蟄”古劍崩斷劍尖,留下的正是這道劍痕!
這柱子竟是當年的承重柱!而林正南的斷劍,竟被暗河熔鑄成支撐基地的核心支柱?!
“嘔——”陳天宇胃裡翻江倒海,被徹底愚弄的暴怒衝垮理智。他嘔心瀝血爬到的位置,視為根基的暗河基地,竟然建立在仇人的斷劍之上!這是天底下最惡毒的諷刺!
“呃啊——!!!”他抱住頭發出野獸般的嘶嚎,所有驕傲成就都成了笑話,靈魂仿佛被巨柱的悲愴意誌碾碎。
“主人!小心!”影衛厲喝如驚雷。
一道銀白色身影從巨柱陰影中暴射而出,束發紅繩早已不見,及腰銀發狂亂飛舞如燃燒的火焰。南宮月琥珀色瞳孔裡沒有悲喜,隻有凍結千萬年的冰冷殺意,手中“驚鴻”古劍發出清越嗡鳴,劍尖吞吐著凝練的寒芒。
她的目標不是陳天宇,是那根由林正南斷劍熔鑄的巨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