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雲如鉛塊般壓向海麵，"渾天號"的甲板在劇烈搖晃中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林淵死死攥著船舵，指節因用力過度而泛白，鹹澀的浪花劈頭蓋臉砸來，將他的玄色戰袍澆得透濕。眼前的巽他海峽宛如巨獸張開的獠牙，兩側峭壁間翻湧的暗紫色海流，正以雷霆萬鈞之勢撲向三百艘戰船組成的艦隊。
"左滿舵！避開漩渦！"林淵的嘶吼混著雷鳴炸響。了望手的銅鑼聲急促如鼓點，"東南發現逆流！"他猛地展開懷中的《潮汐圖譜》，泛黃的羊皮紙上，前人用朱砂標注的海流走向在暴雨中若隱若現。借著閃電的白光，他精準捕捉到圖中用狼毫勾勒的"暗礁群"標記——那些藏匿在浪濤下的致命陷阱，此刻正等待著吞噬船隻。
旗艦桅杆突然發出令人牙酸的吱呀聲，主帆被狂風撕出半人寬的裂口。林淵瞥見右側的"鎮洋號"正在急速下沉，水手們絕望的呼救聲被浪濤吞沒。"傳令各船！結雁行陣！"他揮動令旗，雨水順著旗杆流下，在甲板上彙成血色小溪。三百艘戰船如同訓練有素的雁群，迅速調整陣型，將船頭對準洶湧的海流。
"快看那邊！"太平公主的侍女死死抓住欄杆，手指向右側。武三思眯起眼睛，隻見"伏波號"船尾突然翹起，整艘戰船如同斷翅的巨鳥栽進漩渦。甲板上，幾個水手抱著木箱跌落海中，箱中滾落的珍珠、珊瑚在浪濤裡泛著血色微光。
"我這箱貓眼石還沒焐熱！"商隊首領王掌櫃哭喪著臉，死死護住懷中的錦盒。他身旁的波斯商人薩利赫卻突然笑出聲，金質頭巾下露出狡黠的目光："我早將最珍貴的鴉鶻石縫進了腰帶。"兩人的對話被浪濤擊碎，卻讓林淵心頭一緊——船艙裡還存放著尚未入庫的寶石香料，必須立刻轉移。
"公主、武將軍，速入船艙！"林淵扯住正要查看貨物的太平公主。她的珍珠步搖已散落大半，卻仍倔強地回頭："我的翡翠擺件還在艙室..."話音未落，一道閃電劈開烏雲，照亮海麵上突然隆起的黑色脊背。
"海怪！"了望手的慘叫刺破雨幕。眾人驚恐地看著數十丈長的黑影破浪而出，巨大的觸須卷住最近的戰船。"發射霹靂火球！"林淵將太平公主推進艙門，轉身時瞥見武三思正揮舞長刀砍向纏住船舷的觸須，刀刃與鱗甲相撞迸出火星。
海底傳來詭異的轟鳴，仿佛遠古巨獸的咆哮。林淵突然想起圖譜中記載的"龍吸水"現象，額間沁出冷汗。"所有船！升起三角帆！"他的聲音穿透暴雨，"以螺旋陣型突圍！"艦隊開始在漩渦中艱難旋轉，船舷與礁石擦出串串火星，空氣中彌漫著桐油燃燒的刺鼻氣味。
船艙內，太平公主死死抓著桌角，聽著甲板上傳來的轟鳴。她摸到懷中的紅寶石戒指——那是今早用十匹雲錦換來的爪哇特產。"王掌櫃，你的貓眼石可還在？"她強作鎮定地調侃。商人哆嗦著摸出錦盒，卻發現裡麵的寶石早已被海水泡得黯淡無光。
"都怪這鬼天氣！"薩利赫咒罵著擦拭臉上的鹹水。突然，整艘船劇烈傾斜，裝著香料的陶罐紛紛炸裂，龍腦香混著海水的腥氣彌漫艙室。太平公主望著傾瀉的香料，突然笑出聲："等平安靠岸，這些可都是故事。"
當曙光終於刺破雲層時，林淵幾乎脫力地癱坐在甲板上。眼前的蘇魯馬益港若隱若現，港口的佛塔尖頂在陽光下閃爍著金色光芒。旗艦桅杆上殘破的主帆還在獵獵作響，幸存的船隻拖著受損的船身緩緩駛入港口。林淵死死抱著那本被海水泡皺的《潮汐圖譜》——這張凝聚著無數航海先輩智慧的地圖，方才從死神手中奪回了整支艦隊。
望著岸上赤身騎象、佩戴黃金飾品的當地人，林淵知道，這場驚心動魄的生死考驗，不過是南洋征程的序章。而手中的《潮汐圖譜》，將繼續指引著他們在未知的海域中，書寫屬於大唐的航海傳奇。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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