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這光竟會自己遊走！"鴻臚寺丞李言蹊的紗帽歪到腦後，他死死盯著波斯商人托盤中的貓眼石，喉結上下滾動。
直徑三寸的橢圓寶石表麵，一道金綠色光帶如活物般遊弋，隨著角度變換在幽藍底色上劃出璀璨弧線，映得周圍人群的瞳孔都泛起奇異光暈。
林淵的指尖懸在寶石上方半寸處，能清晰感受到石體散發的微熱："此乃"活光"，傳聞唯有火山岩漿冷卻時包裹的石英結晶才會形成。
"他話音未落，太平公主已用孔雀羽扇挑起寶石，珍珠步搖在光影中碎成星芒："倒比我宮中的夜明珠更有趣，若是鑲嵌成冠冕，上朝時定能晃得群臣睜不開眼。"
波斯商人阿卜杜勒撫著金絲絡腮胡輕笑，露出鑲鑽的犬齒："公主慧眼！這顆"月瞳"來自爪哇聖山礦脈，開采時恰逢月食，礦工們聽到山神怒吼..."他突然壓低聲音，寶石在掌心旋轉，光帶驟然化作豎瞳，"有人說這是神獸的眼睛。"
人群中爆發出抽氣聲。武三思手按刀柄跨前半步，卻被身旁的狄仁傑抬手攔住。
老臣眯起眼睛，盯著攤位另一側的藍寶石陣列："那鴉鶻石倒更合老夫心意。"
他指向一枚鴿卵大小的深藍色寶石，表麵泛著絲綢般的光澤，"這般深邃色澤，倒像是把夜空凝在了石中。"
"大人好眼力！"阿卜杜勒立刻捧來天鵝絨墊，"此乃"深海之淚"，需在雨季礦洞積水時潛入百米深處采集。去年大食王子願用十匹駱駝..."
"商人的故事比寶石還多。"狄仁傑突然輕笑，枯瘦的手指劃過寶石表麵，"不過這六射星光倒是不假。
"他轉頭望向林淵，眼中閃過一絲銳利，"林淵，你這麼看？"
林淵從袖中取出黃銅放大鏡，光線穿過鏡片在寶石表麵聚焦："鴉鶻石質地純淨，內部包體呈雪花狀分布，確是上品。
但這貓眼石..."他突然頓住，鏡片後的瞳孔微微收縮，"其"活光"移動軌跡與尋常貓眼不同，倒像是被人為引導。"
阿卜杜勒的笑容瞬間凝固。太平公主卻來了興致，羽扇輕點貓眼石："哦？難不成是妖術？"
"公主說笑了！"商人急忙解釋，額角滲出細汗，"這是...這是礦脈特殊地質所致！"他突然抓起旁邊的青紅寶石雕件轉移話題，"您看這對玉髓耳墜，通透如晨露，雕工更是..."
"阿卜杜勒閣下，"林淵突然開口，聲音如淬了冰的刀刃，"據我所知，聖山礦脈三年前就因塌方封礦，您的"月瞳"從何而來？"
他展開一卷泛黃的密報，"還有，為何最近三個月，往來爪哇的商船上，頻頻出現寶石走私案？"
集市驟然安靜。阿卜杜勒的金絲頭巾微微顫抖，突然抓起托盤中的寶石轉身就跑。武三思大喝一聲，三步躍上攤位，鐵鉗般的手臂扣住商人後頸："往哪逃！"
"冤枉啊！"阿卜杜勒掙紮著喊道，"這些寶石...是王室讓我..."他的聲音戛然而止，瞳孔突然放大。林淵衝過去時，隻見商人嘴角溢出黑血，手中緊攥著半塊破碎的貓眼石。
"服毒自儘。"狄仁傑蹲下身，從商人指間取出碎片，"但這碎片裡..."他舉起碎片對著陽光，隻見斷裂處閃爍著細小的金屬絲，"果然有人在寶石中嵌入機關，控製"活光"移動。"
暮色漸濃時，林淵捧著幾枚樣品回到船艙。燭火搖曳中，貓眼石的光帶依舊詭異地流轉，與一旁沉靜的藍寶石形成鮮明對比。
狄仁傑不知何時出現在艙門口，蒼老的聲音混著海風傳來："林淵，有些光芒太過奪目，反倒要小心照見暗處的獠牙。"
"閣老，您覺得此事與王室有關？"林淵皺眉，"但那些鴉鶻石和玉髓..."
"真假參半，最是難防。"狄仁傑撫摸著藍寶石，"就像這顆"深海之淚"，成色雖好，卻讓我想起二十年前的一樁舊案——當年波斯進貢的夜明珠，內裡也藏著密信。"他突然壓低聲音，"派人去查阿卜杜勒的商船，尤其是壓艙物。"
窗外傳來海浪拍打船舷的聲響，林淵望著手中的貓眼石碎片，金屬絲在燭光下泛著冷光。
他忽然明白，在這片充滿誘惑的海域，比寶石更珍貴的是真相，比光芒更危險的是人心。
而大唐船隊要探尋的，不僅是海洋的寶藏，更是藏在珠光寶氣背後的隱秘棋局。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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