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報房的門被推開，機要參謀將譯好的電文恭敬地呈給司令鄧賢。煙霧繚繞的作戰室內，副司令陳念和與參謀長林晨武也立刻圍攏過來。
鄧賢的目光快速掃過電文，嘴角先是微微上揚，隨即化作一聲冷哼：“嗬！李先憶這小子，腳剛踏進高州府的地界，就給咱送了一份‘大禮’！一千二百多號土匪打埋伏，他倒好，反手就剁了六百多，自己才折了十幾個兵！這買賣，做得可以啊！”
陳念和接過電文細看，眉頭微蹙：“戰果確實漂亮，這火力優勢算是發揮到極致了。不過……剛進高州就撞上這麼大規模的伏擊，而根據我們的情報，‘黑山虎’屬於高州北部的地頭蛇，他親自帶隊這絕非偶然。司令，高州府衙那幫人，屁股底下怕是乾淨不了。”他指了指電文中“匪徒人數眾多，伏擊發起突然”以及李先憶特意強調的“恐有地方勢力暗中勾連或情報泄露之嫌”幾句。
參謀長林晨武目光銳利如鷹：“情報泄露是必然。‘黑山虎’沒那個本事精準掌握李先憶一團的行軍路線和時間。要麼是府衙裡有他們的眼線，收了銀子；要麼……就是有人想借土匪的手，給我們剿匪總隊一個下馬威，或者乾脆就想讓咱們在高州出個大醜，知難而退。”
他頓了頓，手指在地圖上大同鎮的位置點了點，“李先憶的判斷很準，這大同鎮，乃至整個高州府，水渾得很。”
鄧賢手裡拿著煙，深深吸了一口，緩緩吐出煙圈，臉上卻絲毫不見擔憂，反而帶著一種掌控全局的篤定：“通風報信？下馬威？哼，宵小伎倆！他們算盤是打得響，可打錯了對象！”
他站起身，走到高州府地圖前，手指重重的點了一下大同鎮的位置，“李先憶的一團，那是咱們總隊淬煉出來的尖刀！清一色的德械，輕重機槍配比充足，彈藥管夠！士兵也都是經過高強度訓練的，軍官更是優中選優！就憑高州地麵上這些烏合之眾的土匪、那些爛透了的地方綠營、還有那些隻會抽大煙刮地皮的衙役官差？哼，綁在一塊兒，也不夠他一團塞牙縫的！”
他轉過身，眼中精光四射：“黑山虎這一頭撞上去，正好！殺猴儆雞！讓高州府上上下下都睜大眼睛瞧瞧，什麼叫真正的強龍！想給老子下馬威？老子先打斷他一條腿！”
陳念和點點頭：“李先憶此戰打得乾淨利落，確實打出了威風，也打出了咱們剿匪總隊的底氣。他現在進駐大同鎮，正是立威立足的好時機。”
林晨武接口道：“電文中李團長請示後續行動方針。他身處漩渦中心，既要防殘匪反撲，又要應對地方勢力的陽奉陰違甚至暗中掣肘，還要安撫或震懾當地百姓，確實需要明確的授權。”
鄧賢大手一揮，回到桌前，對機要參謀果斷下令：“給李先憶回電！告訴他：打得好！給咱總隊掙臉了！陣亡弟兄厚恤，傷員全力救治！戰果如實上報，給他請功！”
他頓了頓，語氣變得更為強硬和直接：
“至於高州這潭渾水，老子沒工夫跟他們玩那些彎彎繞繞的把戲！讓他李先憶就在大同鎮給老子紮穩了！他就是老子釘在高州府的一顆釘子！”
“告訴一團：所有事情可由他們團部自行參謀。！”
“土匪？敢露頭就打！往死裡打！打到他們絕種為止！深山老林也給我搜！老子給他補足彈藥給養！”
“地方官紳？給老子查！有通匪、資匪、給土匪通風報信的，有一個算一個，證據確鑿的，該抓抓，該斃斃！彆跟老子講什麼狗屁程序！非常時期，行非常手段！出了事，老子鄧賢給他頂著！但記住，要抓把柄，要占理！彆讓那幫酸腐文人抓到痛腳彈劾！”
“大同鎮就是咱們的橋頭堡！給老子經營好了！缺糧？找大戶‘借’！按市價打欠條，蓋他的關防！敢囤積居奇、哄抬物價的，以資匪論處！缺人？征用民夫，給工錢，但必須征！敢煽動百姓對抗的，視為匪類同謀！對普通老百姓？秋毫無犯！但也要讓他們知道，剿匪總隊來了，是給他們除害的！誰敢包庇土匪，同罪！”
“總之一句話：老子隻要結果！高州府的匪患必須肅清！地方必須給我捋順了！用什麼法子，他李先憶自己看著辦！老子隻要一個乾乾淨淨、能聽令行事的太平高州！再遇到‘黑山虎’這種不開眼的，或者哪個不長眼的地方官紳敢跳出來，就一個字——辦！辦得他們永世不得翻身！”
鄧賢的聲音斬釘截鐵，充滿了不容置疑的強橫和對自己部隊實力的絕對自信。他將“自己看著辦”和“便宜行事”的權力，以最直接、最粗暴的方式，賦予了遠在大同鎮的李先憶。
這不僅僅是一道命令，更是一柄無形的尚方寶劍，賦予了李先憶在特殊環境下極大的臨機決斷權，甚至是生殺予奪之權。
“是！司令！”機要參謀迅速記錄完畢，敬禮後快步離去發報。
陳念和看著鄧賢，提醒道：“司令，這‘自己看著辦’……力道是不是太猛了點？李先憶畢竟年輕氣盛，萬一……”
鄧賢一瞪眼：“猛？不猛怎麼鎮得住那群地頭蛇？李先憶這小子，雖還很年輕，但十分機靈，他自己心裡也有杆秤！老子信他！再說，不把水攪渾，怎麼摸魚？不把那些魑魅魍魎逼出來，怎麼一網打儘？讓他放手去乾！天塌不下來！”
林晨武摸了摸鼻梁，露出一絲了然的微笑：“司令這是要以力破巧，以一團之威，行犁庭掃穴之事。李團長這把快刀，正好用來斬斷高州這團亂麻。這是這樣的話到時總督署不會怪罪吧！”
鄧賢哼了一聲：“那是老子的事！他李先憶隻管在前頭給老子砍！砍出個太平來！”
作戰室內煙霧彌漫，鄧賢的命令如同投入深潭的巨石，其引發的波瀾，正迅速傳向高州府那個被硝煙和猜疑籠罩的邊陲小鎮。李先憶得到的，不再僅僅是戰術指導，而是近乎獨斷專行的巨大授權，以及隨之而來的、更為沉重的責任與風險。
大同鎮，注定無法“大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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