祥瑞商隊帶回的安息茴香氣息還縈繞在長安西市,劉妧已帶著大宛水利師阿卜杜勒立在涇水河畔。
五月的驕陽炙烤著河灘,鵝卵石燙得能煎熟麵餅,她蹲下身時,素色深衣下擺掃過沙礫,碾碎一塊土坷垃。細碎的土粒從指縫間滑落,係統界麵立即顯示土壤含水率18——這是最適宜夯築陂塘的濕度。對岸的麥田裡,幾個光腳孩童正追逐著野兔,驚起一群白鷺,翅膀撲棱聲混著涇水的浪湧,在河穀間回蕩,與遠處鹽工的號子聲遙相呼應。
不遠處,張騫正用流利的大宛語與阿卜杜勒交談,羊皮卷在風中簌簌翻動。波斯坎兒井的曲線與劉妧繪製的陂塘草圖漸漸重合,張騫突然用青銅匕首在沙地上劃出簡易水閘結構,濺起的沙粒沾在他曬得黝黑的手腕上:"此處設雙閘,枯水期蓄水,汛期泄洪,用百煉鋼做閘門軸……"阿卜杜勒連連點頭,鷹鉤鼻下的胡須激動得顫抖,腰間掛著的銅質星盤晃出細碎的光斑:"妙哉!這與我大宛綠洲的暗渠閘門有異曲同工之妙,隻是你們用鋼鐵,我們用胡楊木!"
"公主,"宋缺的綢緞長袍早已換成粗布短打,腰間皮質工具袋叮當作響,裡麵裝著青銅水準器和刻有太初曆的算籌,"按"以工代賑"的法子,每日上工百姓足有三千人,可這領粥的隊伍……"他指向遠處蜿蜒的人潮,隊伍繞過三棵合抱的老槐樹,延伸到視野儘頭的土坡,"比去年春荒時還長半裡地。昨兒有個老嫗說,她兒子為了領碗粥,把家裡最後一把鋤頭押給了裡正。"
劉妧望向那些麵有菜色的百姓,不少人補丁摞補丁的衣袍下,露出竹製農具的殘片——那是用斷裂的鋤頭柄改做的挖溝工具。有個紮著羊角辮的小姑娘正用破陶罐接取路邊積水,渾濁的水麵漂著草屑,罐底還沉著去年旱死的麥粒。她忽然想起係統提示的"漢代水利失修導致年均減產15",河灘上蒸騰的熱氣中,仿佛浮現出無數枯瘦的禾苗。
"去把新倉的陳米搬出來,"她解開腰間繡著北鬥七星的荷包,指尖捏起一撮係統兌換的發酵粉,白色粉末在陽光下泛著珍珠般的光澤,"讓廚役把米蒸熟,拌上這個發酵三日。記著用陶甕密封,甕口糊上黃泥。"見宋缺挑眉,她蹲下身用樹枝在沙地上畫出米醋作坊的布局圖:"此處砌八層陶甕,那邊搭竹架晾曬,讓染坊送來廢絹濾醋。完工後每人分兩壇,就說這是"神農醋",能解百毒。"
宋缺轉身時,腰間的青銅卷尺"嘩啦"散開,他慌忙去撿,卻見劉妧已摸出塊乾硬的粟米餅,掰下一半遞給蹭過來的黃狗。那狗瘦得肋骨根根分明,卻搖著尾巴叼住餅子,逗得周圍百姓哄笑。有個豁牙孩童怯生生遞來塊烤焦的麵餅:"公主娘娘,這是俺娘烤的榆皮餅……"劉妧笑著接過,掰下小塊喂給黃狗,順勢塞給孩童半塊帶肉丁的軍糧餅:"回去告訴你娘,明日來領米醋,醃菜好吃。"
未時初刻,破土儀式開始。劉妧手持青銅瓠瓢走向涇水,冰涼的河水漫過手腕時,她悄然注入係統能量。水麵頓時泛起漣漪,浮現出微縮的水利模型:碧波粼粼的陂塘如明珠鑲嵌在關中平原,蜿蜒的灌溉渠像脈絡般延伸到每寸農田,甚至能看清模型中稻穗的顆粒。老農夫王三"撲通"跪地,渾濁的淚水混著沙土滑落:"這是大禹治水圖!公主是神女轉世!俺爹臨終前說,龍首渠塌時看見過這景象!"人群中響起此起彼伏的抽氣聲,幾個婦人摘下頭上的麻布頭巾,在胸口畫著十字。
豪族李通站在後排冷笑,山羊胡隨著呼吸顫動。他祖父曾在龍首渠塌方時被活埋,至今祖墳前還立著"水鬼碑"。"公主可知,"他踏前半步,錦鞋碾碎河灘上的碎石,發出清脆的聲響,"涇水下遊的"老虎口"是天然險隘,強行築壩怕是要遭水神反噬!當年俺祖父就是在那裡……"
"李翁說的水神,可是這涇河裡的老黿?"劉妧示意紫萸捧來木盆,盆中老黿背甲刻著"祥瑞"二字,甲殼縫隙還沾著上遊的水草和幾粒鐵屑。她暗中操控微型發射器,老黿突然昂首,朝預定壩址遊去,激起的水花在陽光下折射出虹彩,宛如撒了一把碎鑽。"黿神指路!"百姓們沸騰起來,有人扯下腰間的紅布條拋向河中,轉眼漂成一片紅雲,其中一條布條恰好纏住李通的腳踝。
老黿抵達壩址後,用背甲撞擊地麵,"咚咚"聲竟與遠處的夯土聲完美呼應,連節奏都分毫不差。劉妧遞上一卷《涇水患防治策》,書頁間夾著用係統字體寫的"混凝土配方",表麵卻畫著玄龜馱碑的祥瑞圖,龜眼竟是兩粒螢石:"李翁若擔心,可派府上工匠參與築壩,每日有米醋和熟粟米供應。這書上說,用石灰、黏土、細沙混合,比夯土還結實。"李通捏著紙卷,指腹觸到隱秘的熒光標記——那是昨夜他在陳倉見過的"神火酒"同款熒光,喉結滾動:"小人……明日便讓犬子來報道,他懂些石匠活。"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申時三刻,烏雲如墨壓境,狂風卷起河灘的沙礫。劉妧望著係統預警的橙紅色暴雨標識,向紫萸使了個眼色。小侍女悄悄將摻了硫磺粉的"祈雨香"撒入祭壇火盆,青色煙霧騰起瞬間,劉妧踉蹌著扶住石碑,指尖在碑麵刻下一個古拙的"龍"字。奇跡般地,豆大的雨點順著筆畫彙集成細流,精準注入預先挖好的引水渠,水流過處,碑麵上的"龍"字竟泛著水光。"龍王顯靈了!"百姓們齊刷刷跪地,額頭貼著發燙的沙地,有人甚至把孩子舉過頭頂,想讓他們也沾沾"龍氣"。
李通驚恐地看著水流繞過自家下遊的私田,卻滋潤了平民的粟田,想起老黿特意避開祖墳方向的遊動軌跡,後背發涼——他今早剛讓人在下遊埋了"鎮水鐵劍",此刻想必已被水流衝得不知所蹤。他忽然聞到空氣中淡淡的硫磺味,想起商隊帶回的"神火酒"點燃時也是這味道,頓時麵如死灰。
酉時初刻,雨過天晴。彩虹橫跨天際,將新築的堤壩染成七彩。劉妧站在係統改良的龍骨水車前,青銅齒輪轉動時發出"隆隆"聲響,與遠處的悶雷遙相呼應,驚飛了一群停在水車上的麻雀。老農夫王三顫巍巍摸著水車刮板,溝壑縱橫的臉上老淚縱橫:"我爹臨終前說,龍首渠塌的時候,他聽見地底下有龍吼。原來不是龍吼,是這鐵家夥的聲音!你聽這響聲,多像老黃牛喘氣!"
"這是"旋龜車","劉妧故意指著車首雕刻的玄武紋,龜甲上還沾著方才的雨水,"龜頭引水,龍尾揚波,可保五穀豐登。"係統界麵顯示"農具神話化進度+30"。阿卜杜勒興奮地用波斯語向同伴比劃,手舞足蹈間,腰間的星盤不慎掉落,卻被霍去病眼疾手快接住。兩個不同國度的戰士對視一笑,霍去病護腕上的"水"字與星盤上的黃道十二宮在陽光下交疊。
亥時初刻,工地篝火熊熊。劉妧坐在草棚下查看賬本,羊皮紙上"米醋消耗青磚用量"等數據旁,貼著活字印刷的"祥瑞認證"標簽,標簽邊緣還沾著點醋漬。紫萸捧著陶碗進來,碗裡粟米粥飄著油花,幾塊涇水鯉魚的碎肉沉在碗底:"娘娘,霍校尉從長安帶了熱粥,裡頭有您愛吃的筍乾。"
霍去病掀開草簾,身上還帶著雨夜趕路的寒氣,護腕上新刻的"水"字紋路沾著火藥粉末——那是昨夜在陳倉試製玻璃管道時留下的,粉末遇水竟冒出微弱火花。"聽說你一天沒吃東西,"他將粥碗推過來,耳尖泛紅,"魚是我在涇水上遊釣的,刺都挑乾淨了,跟廚役學了好久。"
劉妧舀起一勺,看他局促地搓著衣角,袖口還沾著塊乾涸的泥漿:"阿霍,大宛工程師說用玻璃管道引水能減少滲漏,你覺得……""卑職隻管護著你,"霍去病打斷她,目光落在她沾著泥漿的裙角,"不管是玻璃還是陶土,隻要你想修,卑職就帶人去搬。昨兒陳倉冶鐵坊說,百煉鋼閘門軸能造了。"遠處傳來巡夜梆子聲,"咚,咚,咚——夜漏下二十刻——"他突然指向夜空:"看,北鬥七星的鬥柄正指著涇水,天權星最亮。"
星光倒映在涇河,與劉妧掌心的胎記交相輝映,胎記處傳來微弱的震動,與遠處水車的轉動頻率一致。她想起霍去病說過的居延海日出,指尖無意識摩挲著碗沿:"等陂塘修好,真該去居延海看看。聽說那裡的水鳥會跟著駝鈴聲起舞?""不止水鳥,"霍去病的聲音低下來,篝火映得他瞳孔發亮,"還有你教的改良苜蓿,長得比匈奴的戰馬還高。等蒸汽船造好,我帶你從居延海出發,一路漂到北海……"他頓了頓,從懷裡掏出塊磨圓的鵝卵石,上麵用匕首刻著艘簡易的蒸汽船,"這是我照著你畫的圖紙刻的。"
遠處的龍骨水車仍在不知疲倦地轉動,將涇河水提灌到新修的渠道,水聲潺潺,如同大漢跳動的脈搏。劉妧喝完最後一口粥,暖意從胃裡蔓延全身。她知道,當陂塘蓄滿清水時,關中百姓將不再懼怕旱澇,而這些被賦予"祥瑞"之名的技術,終將如這涇河之水,滲入大漢的每一寸土地,滋養出一個前所未有的太平盛世。草棚外,宋缺正教幾個孩童用樹枝在沙地上畫水車,老農夫王三哼著新編的歌謠,調子混著涇水號子和大宛胡琴的旋律,在夜色中悠悠飄蕩。
喜歡漢宮嬌華:帝女傳奇請大家收藏:()漢宮嬌華:帝女傳奇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