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染坊的正紅色布料剛被太皇太後選為褘衣用料,劉妧指尖還沾著茜草汁——那汁液在她掌心凝成暗紅的痂,與襦裙上的正紅色互為表裡。她蹲在錦繡坊曬架前,用銀簪撥弄新染的"縹色"布料,那顏色如淡青晨霧,與算學館琉璃瓦當的色澤分毫不差。張小七抱著青銅分光儀跑來,儀器棱鏡折射的光斑驚飛了停在布麵的粉蝶,少年腰間皮袋掉出塊硬餅,餅麵用模子壓著拋物線紋路——那是昨夜模擬水力計算時做的記號,餅屑裡還混著未磨碎的茜草籽。
"公主,將作大匠署的人來了!"少年的聲音撞碎晨霧,他跑得太急,額前碎發黏著汗珠,"渭水橋又斷了,衝走三輛糧車!今早撈上來的粟米都泡脹了,跟俺娘煮的澇米粥似的。"
劉妧起身時,茜草汁在裙擺蹭出不規則痕跡,像未完成的函數曲線。她跟著報信小吏穿過未央宮,廊柱朱漆與襦裙正紅相映,忽然想起去年匈奴使者過渭水橋時,木橋發出的吱呀聲——那聲響與染坊褪色布料的撕裂聲竟如此相似,橋板接縫處的朽木味,和錦繡坊廢染料的酸氣如出一轍。
將作大匠署內,鬆木黴味混著水腥氣撲麵而來。李杵站在渭水木橋殘骸前,手裡攥著半塊斷裂橋樁,樁身蟲蛀痕跡如蛛網蔓延,指腹蹭過蛀孔,竟能摳出潮濕的木屑:"這橋用的是三年生鬆木,本不該承重。"他的青銅斧斤刻著"木橋九修",斧柄纏著曆代橋工的紅繩,繩結間卡著各次修橋的木屑,"老朽祖父參與建橋時,用的是五十年生柏木,可如今...唉。"
"五十年柏木,也抵不過十年流水侵蝕。"劉妧用青銅檢測儀掃過橋樁,儀器頂端的水晶棱鏡閃過幽光——那是用磁石與銅鏡改製的裝置,底座刻著四象紋以掩人耳目,視網膜上浮現腐朽率三維模型,"李大人可曾想過,用石頭造橋?"檢測儀發出細微的"哢嗒"聲,與上章分光儀的校準音同頻。
李杵猛地抬頭,斧斤"當啷"落地,驚起梁上燕巢的塵土,泥塊裡竟嵌著半片秦代瓦當:"石頭橋?《考工記》未有石拱橋記載!"他從懷裡掏出泛黃帛書,邊角被手汗浸得發毛,"這是偶然得的《趙州橋殘圖》,您看這拱券...世人皆說仙人所造,不可仿。"帛書石拱線條流暢如水麵波紋,劉妧指尖拂過,袖中銅匣突然輕震——那是內置的磁石羅盤在響應古代橋梁數據,匣蓋的雲雷紋與上章恒溫爐的紋飾同源。
未時初刻的渭水河畔,秋風卷浪拍岸,水霧沾濕了劉妧的鬢發。傳統石匠王石匠蹲在斷橋邊,用墨鬥線量殘樁間距,鬥線係著刻"鎮水"的銅錢,線繩在風中晃出弧形:"公主可知,這橋榫卯按"天三生木"設計?擅改必遭水神降罪。"他圍裙補著石橋形狀的補丁,針腳密如魚鱗,補丁邊緣還沾著去年修橋時的石灰。
"水神若降罪,"劉妧蹲身,用銀簪在沙地上畫拱券,簪頭嵌的水晶映出波光,"該降給用朽木充好的人。"她指向打撈糧車的士兵,他們赤著腳在泥裡跋涉,褲腿卷到膝蓋,小腿上布滿被碎石劃破的血痕,"去年橋斷,二十車軍糧沉河,夠多少百姓吃一年?夠多少戍卒穿暖?"
王石匠手頓,墨鬥絲線繃斷,彈在他手背上留下紅印。他想起三年前暴雨夜,木橋斷裂的巨響如天崩,淹死的運糧卒比河沙還多,那些年輕麵孔,如今都成了河底沉渣,就像上章被硫磺燒毀的山林。
"阿爺,看這個!"王石匠徒弟阿成舉著百煉鋼拉杆跑來,拉杆刻著"承重千斤",表麵的防滑紋如波浪,與上章百煉鋼蹄鐵的紋路一致,"算學隊說,這鐵條能串石頭,比榫卯結實!"少年袖口露出半截青銅水平尺,尺身刻著"平水"二字,這是今早偷學測拱度時拿的,尺角還沾著測量用的朱砂。
王石匠摸著拉杆,鐵身冰涼,紋路卻似曾相識——像極了祖父傳下的"鎮水獸"鱗片。他想起祖父遺言:"橋工要眼觀六路,該守的守,該變的變。"可這鐵石相焊的法子,真能擋渭水衝刷?河風卷起他額前白發,露出太陽穴上的舊傷疤,那是年輕時修橋被落木砸的。
申時三刻,工部侍郎張衡的馬車停在河畔,車輪碾過濕泥,發出"咕嘰"聲。他搖著象牙笏板下車,笏板"祖宗成法"四字磨得發亮,邊緣磕出缺角:"公主此舉,違背《周官》禮製!木橋為陽,石橋為陰,陰陽顛倒必生禍!"他官靴上沾著城南新宅的泥土,鞋底還卡著半片柏木刨花。
劉妧注意到他袖口露出的錦緞——正是上章錢萬貫錦繡坊的褪色布料,"張大人鞋底土,可是來自用修橋柏木打的地基?"
張衡臉色煞白,笏板顫抖,玉墜撞在腰帶扣上發出脆響:"血口噴人!"他忽見李杵手中的《趙州橋殘圖》,指尖戳著圖中拱券,"此圖乃妖邪之物,豈可效仿?當年孝文皇帝建橋,亦用鬆木!"
"孝文皇帝時,渭水可曾三年兩斷?"劉妧展開青銅沙盤,盤中水流模型衝擊著石拱,水浪用琉璃珠模擬,"此拱可承十萬斤水壓,您的木橋..."她輕撥木橋模型,模型瞬間斷裂,琉璃珠"嘩啦"滾落,"萬斤水流便塌。"沙盤下的齒輪裝置發出輕響,那是水力模擬的核心結構,齒輪紋路與上章蒸汽夯土機的葉輪同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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酉時陽光將渭水染金,河麵浮光躍金。算學隊應力測試台上堆滿糧袋,每袋都標著"百斤"字樣,王石匠攥著石錘站在一旁,指節因用力而發白,看張小七將青銅應力儀嵌入石拱模型:"這儀器能知石頭心思?"儀器表麵的雲雷紋在陽光下流轉,與上章分光儀的棱鏡同屬青銅工藝。
"非心思,是應力。"張小七將青銅楔插入儀器卡槽,楔麵刻著水波紋路,"如銅鏡照麵容,這儀器照石頭受力。"他轉動側邊的蝸杆,齒輪咬合聲輕響,"看指針,越靠右,石頭越吃力。"
當糧袋堆到第八十個,張衡突然大喊:"夠了!石拱要塌!"但應力儀指針穩如泰山,停在刻度"安全"區域。王石匠石錘落地,驚飛測試台上的蜻蜓——指針位置,竟與他祖傳"投石穩樁法"算出的安全點分毫不差,就像上章算學隊測出的最佳染布溫度。
亥時工地火把熊熊,鬆脂燃燒的濃煙混著河水潮氣。劉妧用激光準直儀校準拱券軸線,紅色光束穿越夜色,與對岸烽火台連成一線——那是用凸麵鏡和火石改製的裝置,鏡筒刻著"正儀"二字。阿成舉著青銅水平尺,眼貼刻度,鼻尖幾乎碰到尺麵:"公主!分毫不差!紅光比阿爺墨鬥線還直!"水平尺裡的水泡,與上章ph計的刻度管同是液體顯影。
王石匠站在一旁,看算學隊工匠用青銅量角器計算拱石配比,每塊石頭刻著編號,如士兵列陣。他從懷裡掏出舊石錘,錘頭刻著祖父名字,柄上纏著油布,用青銅量尺在錘上輕敲——這是他七十年橋工生涯中,首次用儀器輔助造橋,量尺的刻度讓他想起年輕時學過的《九章算術》。
子時渭水畔傳來馬蹄聲,鐵蹄踏在濕沙上,濺起的水珠如碎玉。霍去病下馬,護腕石拱飾件在火光中閃,飾件內嵌的水晶與上章分光儀的棱鏡同料,"陛下準了石拱新政,命你督辦。"他望河麵石拱模型,"去年漠北,見匈奴用石壘簡易橋,經不起戰馬。咱的石拱橋,要讓他們知大漢天工。"
劉妧點頭,袖中銅匣震動加劇,匣蓋的饕餮紋仿佛活了過來。她看見李杵正教阿成認拱石編號,將作大匠的斧斤纏上算學隊的紅絲帶,絲帶繡著算學符號,與上章織機的算學紋同繡法。遠處張衡縮在馬車陰影裡,笏板"成法"二字被他用指甲刮得模糊,手中卻緊攥《橋梁力學手冊》——那是用算學隊齒輪紋路裝訂的帛書,書頁間夾著橋樁腐朽率的檢測報告。
卯時第一縷陽光中,首塊預製拱石緩緩吊起,竹製轆轤發出"吱呀"聲,與上章軋棉機的轉動聲呼應。劉妧將刻"石拱維新"的青銅楔嵌入拱頂,楔麵水紋與應力儀紋路呼應,楔尾的算學符號在陽光下閃爍。王石匠的墨鬥線首次纏上青銅刻度,當石拱精準就位時,他聽見渭水浪花聲中,竟有齒輪咬合的輕響,如同上章蒸汽挖泥船的轟鳴。
"公主,"李杵望著漸成的石拱橋,想起《考工記》裡的字句,蒼老的聲音帶著顫音,"天有時,地有氣,材有美,工有巧。如今這巧,加了算學的妙。"他的斧斤在火光中落下,劈開的木屑飛向空中,與上章鑿石的碎屑同是匠心。
劉妧微笑,指尖胎記微熱,係統能量如暖流湧臂,非簡單數值增長,而是渭水畔每塊石頭的精準咬合,是工匠眼中新燃起的光,是青銅儀器與傳統技藝的共振。遠處阿成正教老石匠用青銅量杯算水流速度,石錘與鋼釺的敲擊聲中,偶有"拋物線應力"的討論,似新時代的工歌,與上章漕幫的號子同是生活的韻律。
晨霧漸散,渭水石拱橋的輪廓在朝陽中清晰。百煉鋼拉杆如琴弦繃直,算學隊的紅旗在橋頭獵獵作響,旗麵的算學符號與上章"科織"大旗同紋。劉妧望對岸農田,想起明日要赴的司農寺——算學之力,正從染坊、馬場、橋梁,滲入大漢肌理,讓每寸土地,都經得住青銅儀器的丈量,如同上章的藥草圖譜,為古老的國度標注新的刻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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