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章宮的銅漏滴過辰時二刻。簷角鐵馬在晨風中輕顫。
劉妧案頭的《女戶農桑冊》攤在晨光裡。朱砂批注透著暖意——南陽王阿蓮改良的"鹽井灌溉法"旁畫著口冒熱氣的井架,批注寫著"桑田畝產增兩成";漁陽李氏漿洗鋪新收的女徒名錄裡,有個姑娘的名字旁畫了朵染缸花,注著"用漂洗法改良軍服染色"。
"陛下,太後在偏殿候著,手裡攥著個銅犁呢。"侍女綠萼將暖硯推近。硯台裡的鬆煙墨混著殿外環佩聲。
陳阿嬌披著墨綠紗羅太後衣踏入。鳳紋披帛上的珍珠瓔珞間,彆著枚新鑄的"農桑女官"銅印,印鈕是束禾穗的模樣。
"瞧瞧將作大匠署的新玩意兒!"陳阿嬌將青銅耒耜模型按在冊頁上。器身刻著"女戶耕具標準",邊角鑄著桑蠶與穀穗的交纏紋,"昨兒用這模型量嶺南女船主家的犁頭,分毫不差。你外祖母來信說,交趾郡女戶拿它在灘塗種出了耐鹽稻!"
她袖口赤金鐲碰著模型。鐲身穀穗紋與耒耜底部的桑蠶浮雕相映成趣。
衛子夫扶著侍女走進。素色襦裙上的暗紋稻穗沾著禦花園露水。
"太後,陛下,"她展開繪有郡國地圖的絹帛。各郡女戶農桑成果用不同顏色標成星圖,"河間郡七十三戶女桑農改了公孫弘舊莊的桑田,用"密植法"讓春蠶吐絲多三成。"
絹帛末頁貼著壓平的桑葉。葉背用墨線描著"蠶病防治圖",葉脈間夾著根銀白蠶絲——女戶們送來的貢品新絲。
窗外傳來太學方向的鐘磬三響。混著隱約的女書聲。
劉妧想起三日前陳阿嬌在長樂宮拍案:"女子不能考農官?哀家偏要讓種桑婆娘當司農丞!"
此刻殿外傳來竹簡與木屐相擊聲。太學農科女博士趙娥捧著《齊民要術·女戶增訂版》疾步而入,竹簡便簽沾著新采的苜蓿汁液。
"啟稟太後、陛下,"趙娥的象牙笏板輕點青磚。竹簡夾縫掉出粒桑籽,"農科女學徒試種"冬桑"成功,用紡織暖房餘溫讓桑樹越冬,西市綢莊搶下訂單。"
她展開的竹簡上,桑枝嫁接圖旁畫著斜織機構造,注著"織機力學可解桑樹壓條"。
陳阿嬌抓起金錯刀,在竹簡空白處刻下"農官考課許女子應選"八字。刀刃劃過處露出衛子夫預先寫好的《女戶農官銓選條例》:"趙博士,下月開講《桑蠶月令》,讓女娃們知道,蠶箔比繡繃更能富國!"
趙娥低頭應諾。發間桑木簪輕晃:"太後放心,已讓學徒把農諺繡在蠶匾上,邊喂蠶邊記節氣。"
她袖中滑出方繡帕。上麵彩線繡著"清明前後,種瓜點豆",針腳間藏著蠶繭圖案。
"這帕子繡得巧,"衛子夫接過細看,"可作蒙學教具。"她指尖劃過繡線,忽然問,"桑籽催芽法試過了?"
"試過了!"趙娥眼睛發亮,"用淘米水浸種,出芽率比舊法高兩成!"
未時陽光透過雕花窗欞。在太後衣袂的鳳凰紋上投下斑駁光影。
劉妧望見陳阿嬌鬢邊赤金簪輕晃——簪尾新綴的蠶繭珍珠,是女戶們用三眠蠶繅絲織成的。
殿外傳來孩童笑鬨聲。平陽侯家兒媳帶著三個紮雙丫髻的小姑娘奔入,孩子們懷裡抱著桑枝編的微型水車,輪軸還纏著彩線。
"太後!陛下!"平陽侯家兒媳的銀簪掛著"農桑教習"木牌,"這是西市"桑麻蒙學"娃娃們做的,說要學趙博士改良農具。"
小姑娘們爭先展開手帕。彩線繡著歪扭的"五穀豐登",邊角繡著自畫的耒耜和蠶匾,針腳間夾著片乾桑葉。
陳阿嬌把孩子們攬到膝前。珍珠瓔珞蹭得她們咯咯笑:"好!哀家讓尚方署鑄"女小農官"印!"她摸出三把刻穀穗紋的木尺,"拿著量桑枝,將來做懂稼穡的大女子!"
大些的姑娘指著陳阿嬌的金錯刀:"太後娘娘,這刀像我娘煮鹽的銅勺!"
陳阿嬌大笑,拍著孩子的背:"你娘能拿鹽鍋種出甜桑果,比哀家的刀厲害!"
"我娘說,"最小的姑娘忽然插嘴,"鹽井水澆桑,葉子能長得像蒲扇!"
衛子夫展開《女戶蒙學農書》。朱筆圈著"女戶子女免費學農桑",末頁貼著漁陽李氏女兒的炭筆畫:"紡車與犁頭"圖旁寫著"會種地的女子餓不著"。
她指著書中插圖。畫著女娃們用蠶匾當算盤,在桑樹下學算術。
申時更鼓敲過。劉妧望著《邊市農貨冊》,雁門郡女戶"桑基魚塘"法記錄旁畫著匹駿馬。
陳阿嬌推來疊繡樣。彩線繡著女戶農桑十二景:婦人插秧、姑娘收繭、老嫗辨穀種。
"西市繡娘說掛到郡驛站去,"陳阿嬌指尖劃過金線稻穗,"讓說"女子不下田"的人瞧瞧,咱女子能紡績也能耕稼。"
她拿起幅繡樣。上麵繡著趙娥站在太學講壇,台下女學徒舉著桑枝提問。
"這景兒好,"劉妧指著繡樣,"就把趙博士講桑蠶的樣子,刻在太學碑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