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子夫捧著戶籍冊進來:“冊上的奴隸數比去年少了三成,注著‘贖身為民者兩千,入養老坊者八百’,最末行寫著‘互助錢,已幫百戶孤兒安家’。”
“還有,李嵩大人讓人送了塊‘法平如水’木牌,說要掛在法典碑旁,跟奴隸們合繡的‘互助圖’對著。”
劉妧望著窗外,律法殿的燈火還亮著,碑上的手印在月光下泛著微光,像無數雙握在一塊兒的手,暖得踏實。
遠處傳來蒙學館奴童的念書聲:“生而為人,不分貴賤,律法護之……”脆生生的聲音混著簷角鈴響。阿星正教阿禾用算盤算“互助錢”的數目,算珠碰撞聲裡,阿芽低低的哼唱飄過來,是首改了詞的越人歌謠:
“你搭我的手,我扶你的肩,
織成一塊布,暖過三冬寒……”
初秋的長安軍營,晨霧彌漫,草葉上的露水打濕了軍戶區的土路,踩上去“黏糊糊”的。老軍戶王戍蹲在漏雨的茅簷下修補甲胄,往甲縫裡塞麻線,麻線遇潮軟塌塌的,一塞就掉。
“這破甲,補丁摞補丁,甲片上的線早黴成灰了,一拽就斷,比我這老骨頭還不經造。”他啐了口唾沫,“當年先帝親征,咱穿的甲都是桑絲線編的,哪像現在……”
話沒說完,袖中突然“嗡”的一聲輕響——是劉妧微服時帶的“濕度儀”,指針跳至紅色區域。
王戍嚇了一跳,抬頭見個布衣婦人站在霧裡,衣擺暗紋是極細的“軍”字紋。
“你是……”
“來看甲胄的。”劉妧蹲下身,指尖碰了碰甲片上的黴斑,“這線黴成這樣,怎麼擋刀箭?”
王戍苦笑,往遠處指:“不光我這身,張屠戶的兒子在南邊戍邊,甲上的線被瘴氣蝕斷了,上個月中了一箭,差點沒回來……”
軍戶輿圖坊裡,黃月英把三丈見方的粗紙地圖鋪開,圖邊用漢越文標注著地名,軍戶危房區用紅線勾著。
“渭水北岸這一片,魯直帶人探過,地基能打牢,建‘青磚營房’最合宜,牆裡加‘草木灰防潮層’,比茅棚強十倍。”陳阿嬌指著地圖說。
劉妧用玉簪在圖上劃了道直線:“主道鋪鋼碎石,雨天不泥濘;兩側設‘藤廊簷’,夏天遮陽冬天擋雪,像軍營的經緯主線,把家家戶戶串起來。”
她的目光落在地圖邊緣,那裡貼著張粗糙的草圖——是王戍畫的甲胄,線黴爛處被紅筆圈著,寫著“速換”二字。
“王戍的甲,得先換,不能讓戍邊的人穿漏風的甲。”劉妧聲音發沉。
王戍正好站在門口,聽見這話喉頭動了動:“陛下,不光我,營裡八成軍戶的甲都這樣……去年冬天,小李子就是因為甲片鬆了,被凍掉了半隻耳朵。”
軍戶議事廳裡,長條案被擠得滿滿當當,有人扛著斷弦的弓,有人捧著裂縫的頭盔,七嘴八舌的。
王戍把殘缺的甲往案上一拍,甲片碰撞聲帶著鐵鏽味:“我這身甲還是先帝時造的,線早斷了!上個月演練,甲片磨破了胳膊,現在還留著疤!”他擼起袖子,一道暗紅的疤痕露出來。
越人軍校尉駱越穿著短甲——甲片是越人藤編纏鋼片,比漢式甲輕便,他往前湊了湊:“王大哥說得對!南邊瘴氣重,軍戶子弟多染病,軍醫署連像樣的藥櫃都沒有,藥材潮了大半,得配‘瓷藥櫃’,防潮!”
“還有娃上學!”角落裡傳來聲音,是軍戶李嫂,手裡牽著個流鼻涕的娃,“營裡的學堂漏雨,課本都泡爛了,能不能給娃們弄‘厚紙課本’?”
陳阿嬌展開“軍戶保障圖”,圖上畫著新營房、新甲胄、新醫署,一目了然。
“大家看,屋頂鋪‘防漏瓦’,牆裡塞‘吸濕布’;軍醫署配‘線脈枕’‘瓷藥櫃’,藥材不會潮;王戍的甲換‘新製鋼甲’,甲片間用越人藤編纏線,又結實又靈活,比老甲輕三成。”
駱越眼睛亮了:“這藤編纏線,跟我們越人鏈甲一個路子!南邊瘴氣重,藤編還能防蚊蟲,比純鋼甲實用多了!”
軍器模型館裡,老陶正往窯裡送“鋼甲片”,甲片是鋼鍛的,薄而堅硬,上麵全是“透氣孔”——是陳阿嬌設計的。
“這孔看著小,穿上不捂汗,比實心甲片舒服,你試試?”老陶用鉗子夾起塊冷卻的甲片,遞給駱越。
駱越接過甲片,指尖劃過邊緣的“鎖子紋”:“這紋跟我們越人鏈甲一樣靈活,劈砍刺都不受限,比漢式明光甲輕便,適合在山林裡作戰。”
劉妧讓人拿來“甲胄樣冊”,冊裡貼著不同甲片的樣本,漢式明光甲的護心鏡、越人藤甲的透氣孔、北方軍戶需要的防寒襯,都用線標著優點。
“北邊冷,甲裡加‘駝毛襯’;南邊熱,多開透氣孔;山地作戰,甲片要小而靈活。”她翻著冊頁,“老陶,按這個樣,先給王戍他們趕製一批,讓戍邊的人冬天前穿上新甲。”
老陶點頭,往甲片上哈了口氣:“放心!我徒弟們連夜趕,保證結實——就衝這紋,也得對得起軍戶的血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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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漫過軍營時,霧氣散了些。王戍從懷裡掏出個布包,層層打開,裡麵是塊發黑的甲片,邊緣嵌著乾硬的血垢——是他兒子戰死時從肉裡摳出來的,線縫隙裡的血早凝成了黑褐色。
“這是犬子……”他聲音發啞,手都在抖,“他死前還攥著這甲片,說‘爹,甲線斷了,擋不住箭’……”
劉妧接過甲片,指尖觸到冰涼的鋼和粗糙的血垢,像摸了塊燒紅的烙鐵。
陳阿嬌把甲片舉到燭光下,血垢在光裡竟隱約凝成龍形,她眼眶發熱:“尚方署!鑄‘軍戶新印’!印鈕做鋼槍挑布,槍尖要利,布要韌,印文‘護國衛民’,用漢隸與越文合刻!”
侍臣剛應下,劉妧突然開口,聲音輕卻堅定:“母後,你看這甲片上的血,早跟鋼融在一塊兒了。軍戶的血護著國,國也該護著他們——該給軍戶織入‘國’的經緯了。”
掌燈後的未央殿,那塊血甲片擺在禦案中央,甲影投在“軍戶保障冊”上,與冊中的紋疊在一起,像血與布融了。
陳阿嬌展開繡著“軍戶九保障”的布,銀線繡的字在燈下閃著光:“居有房,病有醫,幼有學,戰有甲,歿有葬……”她指著“歿有葬”四個字,“戰死者的骨灰,要用‘往生盒’裝,盒裡放塊他穿過的甲片,讓家人有個念想。”
衛子夫捧著《軍戶舊檔》進來,冊頁發黃,上麵記著近十年軍戶流失數,數字一年比一年觸目。
“陛下,去年冬天,有三十戶軍戶因為營房漏雨、甲胄破舊,偷偷跑了,去市上做了商戶。”
劉妧指尖劃過那些數字,紙檔案發出輕微的沙沙聲,像無數戍邊的魂靈在低聲說。
“跑了的,要找回來;留下的,不能再寒心。”她拿起筆,在保障冊上添了句,“軍戶之榮,即國之榮;軍戶之安,即國之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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