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燈後的建章宮餘溫還在,劉妧踩著晨露往尚書省走。
老遠就聞見“冗官署”的塵土味——比藩王工坊的桐油味嗆人多了。
剛跨進署門,她就用錦帕捂了捂嘴。
帕子上立刻沾了層灰,指尖撚著灰渣:“這灰比老尚書令的胡子還厚,藩王工坊的蒸汽機車都能拉鋼料跑了,官署還堆著這堆閒職。”
黃月英正蹲在“錦紙裁冗機”前,指尖在機鍵上跳得快。
機器“哢嗒”吐著紙頁,她抬頭時額角沾著點墨:“陛下您瞧,這‘職能錦譜’是按《唐六典》編的。”
她指著屏幕上重疊的紅圈:“太仆寺管馬,車坊也管馬,活兒重了六成,人卻多了三倍。”
語氣無奈:“上回藩王送機車,太仆寺說‘沒先例不能收’,車坊說‘能修該收’,吵了三天沒結果——合並了這倆職,往後就沒人擋道了。”
桑小娥捧著剛吐出的名單跑過來。
紙頁還帶著機器的餘溫,邊角卷著:“陛下您看,太仆寺的張主事,除了管馬廄鑰匙啥也不會。”
她抖了抖紙,指著“留任”欄:“上個月藩王送的機車零件,他連名字都叫不上。車坊的李匠頭卻能修,上回劉寄的染坊機車壞了,他去半個時辰就修好。”
補充道:“留他一個,比養三個張主事省糧,還能幫藩王修工坊的車。”
老尚書令公孫越抱著捆竹簡官譜過來。
簡繩磨得發亮,走一步簡片就“嘩啦”響,沒走兩步還散了幾片。
他蹲在地上撿簡片,胡子上沾著灰,喘著氣:“這錦機比老夫翻書快百倍!”
捏著片簡,指著上麵的字:“老夫查個太仆寺的官階,得翻斷十根簡繩,它‘哢嗒’一下就成。你看這舊譜,太仆寺五十個閒職,全是‘坐食俸祿,不沾車馬’的。”
想起前事,他歎氣:“上回藩王送新犁來,他們連驗收都不會,還說‘得按舊製用牛車拉’,結果新犁在門口曬了三天,差點淋了雨。”
職能重組坊的錘聲“叮叮當當”。
鋼屑濺在地上,像撒了把碎星子。
魯直正給錦鋼隔斷上螺絲,扳手擰得“咯吱”響。
隔斷的紋路鑿得深,帶著點越人船板的粗勁:“按《考工記》‘百工之事’設的崗,以後工部和科研局合並成‘工科院’。”
駱越蹲在旁邊遞扳手,袖子卷得老高,胳膊上沾著鋼屑。
眼裡亮閃閃的:“這紋跟我們越人分艙的‘板壁’一樣!俺們越人船板分艙,各艙裝貨不串味,這鋼隔斷也一樣,各部門辦事不瞎摻和。”
魯直抹了把汗,指著牆上的“錦紙職能圖”:“上回修通訊塔,工部說‘舊製隻能建十丈’,科研局說‘錦鋼能建三十丈’,吵了三天沒定。”
敲了敲隔斷,聲音脆生生的:“合並後當天就定了——藩王工坊的鋼料第二天就運來了,現在塔都建到二十丈了。”
桑小娥舉著塊琉璃標識牌進來。
牌子上“工科院”三個字閃著光,比旁邊的舊木牌亮堂多了:“魯直哥,這牌比木牌結實,掛在門口,老遠就瞧見。”
她用袖子擦了擦牌子:“老大人說‘舊署牌掉漆了都沒人補,跟個要飯的似的’,這新牌得天天擦,配得上藩王送來的新機車。”
官員考核站的日頭正好。
曬得地上的石板發暖,秀兒把“錦線考績儀”的指針撥到“勤”字檔。
儀上的錦線立刻繃緊了,像根拉滿的弓弦,嗡嗡輕顫。
王小石頭扒著案邊,手裡攥著根草棍,戳著儀上的刻度:“秀兒姐,這績效錦輪咋計分?是不是誰的官大,線就繃得緊?”
“按實事計分,誰批的田契多,誰修的犁多,線就繃得緊,”秀兒轉著輪盤,指了指戶部王員外郎的名字,“你看他,輪盤上‘無效公文數’那一格都快跳出來了。”
話音剛落,儀上突然“嗡”地響起來。
“無效公文數”的數字跳個不停,嚇了小石頭一跳,草棍都掉在地上:“先生,這數比目測準百倍!他三個月沒批過一份田契,光寫了五十篇‘論農桑’。”
撇撇嘴:“農戶王伯說‘跑斷腿也見不著他,文書倒收了一筐,能當柴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