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死…人指甲……不…然…那轎子…不穩,要…翻的哦…”
“翻…在…血河裡…嗬…嗬…”他喉嚨裡發出意義不明的乾澀笑聲,如同夜梟磨牙,“可…就…連渣子都…撈不…回來咯…”
說完這幾句透著寒徹死氣的讖語,老漢仿佛耗儘力氣,頭猛地垂低,專心湊近燒紅的煙鍋滋滋吸起來。噴出的煙霧瞬間吞噬麵容,不再看崔夜。仿佛剛才那段恐怖之言,隻是濃霧中不真切的幻聽。
“紙轎過河……撒死人指甲……翻在血河……”
每個詞都像帶倒刺的冰棱,紮進崔夜耳膜!一股比棺材鋪更刺骨的寒氣瞬間竄上頭頂!老漢的話,看似勸阻,實像一把鏽跡斑斑的鑰匙,開啟了更為黑暗恐怖的門扉!
崔夜僵硬立在昏黃煤油燈與濃厚煙霧中。他強迫自己轉身,拉開沉重吱呀的木門,一頭紮進屋外更濃的白霧。
時間在霧氣裡仿佛停滯。
崔夜找了家靠近鎮邊、稍顯不那麼破舊的小旅店住下。房間彌漫著陳年黴味和被褥洗不淨的油汙氣息。狹窄窗戶緊閉,水汽在玻璃上凝成渾濁水珠流淌。
梁少平的銅鈴用厚布緊裹,塞在枕頭下,但那寒意和沉重感似乎能穿透一切阻隔。
老漢那句詭異箴言,如同魔咒,在腦海裡盤旋翻騰,攪得他不得安寧。
天徹底黑透。濃霧在夜色中如凝固的實質,吞噬所有光源。
霧寮鎮沉入了無邊的“白夜”。
街上死寂,靜得能聽見血液流動的微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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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夜躺在床上,睜大眼看屋頂洇濕泛黑如巨大血管網的痕跡。
不行!不能坐以待斃。他猛地坐起。老漢絕對知道什麼,那渾濁眼神深處的詭光,指向性極強的恐怖暗示……
與其在旅店被恐懼吞噬,不如再探!
白天在鎮邊廢棄河灘溜達時,他曾瞥見一條異常狹窄的小巷深處,似乎有零星昏昧搖曳的光亮。當地人提過“鬼市”,專做些見不得光的老玩意兒交易,後半夜才開張。
鬼市……或許有線索!也許能找到梁少平失蹤的蛛絲馬跡!
念頭一起,如同鬼魅牽引。崔夜拿起挎包,再次檢查布裹的銅鈴和底片,悄無聲息出了門。
霧濃如粥。
唯有旅店門口一盞蒙著厚厚灰垢、光線微弱如鬼火的燈泡。
崔夜身影迅速被濃稠白霧吞沒,腳下的路隻能憑借模糊的輪廓和腳底的觸感辨彆方向,四周的房屋像沉默的巨大墓碑,融化在霧海裡。
寂靜被無限放大。
隻有自己踩在濕滑石板或泥濘地麵上的聲音,吧嗒,吧嗒……像極了某個看不見的東西,在身後踩著同樣的節奏尾隨。
他隻能憑模糊輪廓和腳底觸感在迷宮般的街巷七拐八繞。濃霧如活物在他周圍流轉聚散。
仿佛走了許久,感覺已深入鎮子腹地,前方終於傳來微弱光亮和極其壓抑低沉的人聲。
穿過一個僅容一人通過的破敗石拱門,眼前豁然出現一處不大空地。
十幾二十個或蹲或站的黑色人影散落各處,大多提著一盞防風煤油燈或自製油燈。
燈罩汙垢滿布,光線被束縛在極小範圍內,僅勉強照亮腳邊地攤和攤主模糊不清的臉。
這裡就是鬼市。
光怪陸離,死氣沉沉。
沒有任何叫賣。
買賣雙方如同墳場幽靈,交易全憑聽不清的暗語、手勢和沉默。
崔夜小心翼翼踏入這片霧鎖的詭異市集。混合著黴爛木頭、濕石、劣質銅鐵鏽、動物皮毛腥臊和若有若無劣質檀香的氣味撲麵而來。
攤位上的東西,在昏慘慘燈光下,透著一股難以言喻的邪異:
布滿鏽蝕汙漬的古舊銅佛頭、殘破塞滿黑泥的獸頭陶罐、一截埋濕土隻露一點帶暗紅斑痕的黃白獸骨、幾張顏色晦暗發黑畫滿扭曲符號的紙符、沾泥青銅箭頭、沁色如血斑的斷裂玉玦、幾把缺口卷刃鏽跡如人血的怪模怪樣鐵器……
甚至在一個陰暗角落攤位,崔夜瞥見幾片新扒下來還卷曲的黑色鱗片,還有一根被強行掰斷、骨節粗大扭曲的慘白色尖齒!形狀尺寸遠超常見蛇蜥!這深山小鎮,哪來這麼大的鱗片和利牙?!
整個鬼市,就是散落霧中黑暗的古董墳場、法器墳場,甚至……活物的墳場!陰冷、潮濕、詭異的氣息籠罩每一寸角落。
崔夜感覺無數目光從陰影和搖曳燈火後投射過來,冰冷粘稠如滑膩觸手,在他身上掃視探索。
那不像好奇,更像審視闖入者的死物目光。他強忍左眼隱痛,攥緊拳頭保持鎮定。
他慢慢走動觀察攤位,尋找可能與梁少平或奘鈴村相關的痕跡。如類似銅鈴?紙人製品?或與“血河”、“紙轎”有關的東西?
轉悠幾個攤位,攤主們要麼沉默如石,要麼陰影遮蔽下毫無生氣,眼皮都懶得抬。這無聲的拒絕比任何言語更令人心頭發毛。
就在耐心即將被窺視感和詭異氛圍磨光時,在空地邊緣一個最陰暗角落的小攤前,崔夜的目光被一樣東西牢牢釘住!
攤子不起眼,隻鋪塊臟得辨不出底色的油氈布。幾件沾滿泥巴似河床裡挖出的破銅爛鐵隨意丟著。但在煤油燈微弱光線下,有一樣東西卻異常紮眼!
一枚銅錢。
大小與尋常方孔銅錢無異,但材質帶著一種深沉厚重的暗青,昏光下如同凝固的淤血。錢身布滿深綠發黑的銅鏽,包裹歲月厚重的包漿。真正吸引崔夜的,是銅錢邊緣一個極其微小的特殊刻痕!
那刻痕極淺,像個被打斷腿的“小”字,或是簡化到極致的扭曲符號一部分。
崔夜渾身一凜,停屍房那極致恐懼的混亂中,他曾驚鴻一瞥。就在當時掉落、刻著“莫黎”的青銅鈴鐺內側邊緣某處,極其微小的一點,形狀幾乎一模一樣!同源之物?!
就在崔夜被這枚殘破銅錢吸引的瞬間,他感受到的、散落四周的冰冷“窺視感”陡然增強。
無數張無形蛛網猛地縮緊,一股帶著濕腐氣息的陰風不知從何而起,讓所有防風燈火劇烈搖曳。燈影中,本就模糊的攤主麵孔瞬間化作猙獰閃爍的黑影鬼麵。
崔夜心臟狂跳,頭皮炸麻。大凶之物,他不敢逗留,不敢碰那銅錢,甚至不敢看攤主可能的表情。
猛地直身,如同被無形箭矢射中般,轉身就走!腳步急促踉蹌,衝向鬼市入口!
身後那片扭曲燈影、無聲攢動的黑影似更加凝實清晰。空氣粘稠欲凝。
他衝回狹小石拱門,一頭紮進伸手不見五指的白霧,劇烈喘息。剛才被無數目光刺探鎖定的感覺,如同赤身裸體置身冰窖。
冷!
深入骨髓的冷!
黑暗…濃霧…隻有自己粗重的喘息和踏在濕漉漉地麵的急促腳步。
就在他跑出鬼市範圍、以為稍稍脫離險境時。
一陣極其輕微、細微卻又無比清晰刺耳的聲響,穿透濃霧,如同冰冷金玉,輕輕敲打在鼓膜上:
“叮…鈴…”
如同極其微小卻冰涼的銅鈴碰撞!
那聲音質感…竟與停屍房中“莫黎”銅鈴之響有著難以言喻的相似。雖無那鈴鐺的沉重腐朽,卻帶著同樣一種…自冰冷河底淤泥升起的…死寂之音!
聲音短暫,轉瞬即逝,被濃厚白霧徹底吸收。
崔夜的身體卻瞬間凍結。血液冰涼,心臟驟停!
他猛地停步,驚恐回頭!
身後隻有無窮無儘、如巨大慘白裹屍布般翻湧的濃霧,將一切抹去,不留一絲痕跡。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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