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啦——咣當!
胡一彪渾身骨頭像是被千斤磨盤碾過,吱嘎作響。冰冷的硬地硌得他無處不疼,顯然不是鬆土或岩地。最後的重撞讓胸腔如同挨了記重錘,肺裡濁氣擠出喉嚨,化作撕心裂肺的痛哼。
濃稠黑暗裹住兩人,耳中嗡嗡鳴響,混雜著帶血的粗喘和王墨之痛苦的呻吟。
刺鼻硫磺味被更濃鬱的腐朽氣息取代:腐朽金屬混雜著乾涸生物體液的腥氣,沉甸甸壓在鼻腔。每次呼吸都如同焚燒腐壞的血肉般煎熬。
“呃…墨之?咳…小王?”胡一彪掙紮著。左手掌傳來撕裂刺痛——那是被青銅門環刮掉皮肉的地方。他忍痛用右臂摸索身旁人影。
“胡…胡隊…”王墨之的聲音微弱如風中蛛絲,帶著瀕死的驚恐茫然,“地…地…”劇烈的咳嗽和濃重的血腥味打斷了他的話。
“操…”另一邊傳來呻吟,是趙五。胡一彪想起混亂中趙五離深淵入口較遠,墜落時或許稍有緩衝。“骨頭…碎了…”趙五聲音嘶啞絕望,“這他娘什麼鬼地方…黑得真他媽實在…”
胡一彪正想撐身判斷環境——
噗!
一聲輕微摩擦。一縷昏黃搖曳、僅有人頭大小的微光,如瀕死螢火劃破濃墨般的混沌。光從趙五癱倒處亮起——他摔倒時幸運地壓住了腰間黃銅小煤油燈。燈罩碎裂,油盤裡的火種卻頑強燃燒著,劈啪作響,照亮了周遭小半區域。
這縷微光,掀開了地獄圖景的一角。
胡一彪瞳孔驟縮,血液仿佛瞬間凍結。
腳下是望不到邊際、平整光滑的青黑色“地麵”,絕非天然岩層。昏黃燈光下,主調是濃如古墓青銅器表殼的墨綠銅鏽色。
鏽色之下,折射出深處微弱、似浸過屍油的金屬幽冷寒光。巨大平麵的邊緣,墨綠褪去,透出非自然的青灰泛黑質地。無數細密到無法目視的紋路,在光滑如鏡的表麵如活物般流動。
頭頂微光隻能照亮上方幾十尺。支撐空間的穹頂,根本不是岩石。
那是匪夷所思的、粗壯墨綠色“枝乾”虯結扭曲盤繞而成的金屬巨構!每根“枝乾”粗如殿柱,覆蓋著厚如腐敗屍斑的暗綠銅鏽,間或露出青黑泛金的金屬肌理。
它們並非向上生長,而是從金屬平台上逆向穿刺而起——根莖向下,枝椏向上——如同倒懸的魔爪,紮入上方無儘黑暗。
巨大的“樹冠”隱沒在視界之上的濃黑中。靠近主乾的垂落“枝條”,末端卷曲著尖銳如染毒血的青銅荊棘。
無數紡錘狀、蠶繭狀的物體,被垂掛著的非皮非革漆黑“繩索”懸吊在枝乾末梢。大的如牛犢,小的如臂膀,密密麻麻如同樹上結出的腐爛果實,在死寂空氣中無聲地緩慢擺動。
搖曳燈光恰好夠到一片懸物。光線掠過離他們十餘丈遠的一具懸物表麵。那東西黑沉沉,乾硬粗糙。突然——
“哢…啪啦…”
一塊手掌大小的黑沉“外殼”剝落,墜入下方黑暗。
外殼剝落處,暴露出一張臉。
一張沒有五官的臉。
麵部如同滾燙蠟油澆灌凝固後被暴力揉搓。口鼻眼眶被強行抹平,隻剩一片模糊僵硬、泛著屍蠟般紫黑油光的詭異平麵。皮膚乾癟緊貼頭骨輪廓,在昏黃燈影中形成凝固血液般的扭曲。
那凹陷的眼部位置,兩點凝固墨點般的斑痕,如同空洞眼窩,直勾勾地“望”著下方三人。乾癟頭顱被強行後扭成詭異角度,讓這張無麵的“臉”呈現出一種虔誠膜拜的扭曲姿態。
“嗚…”王墨之猛地捂嘴,胃液翻湧堵在喉間。強烈的視覺衝擊粉碎了他的理智。他篩糠般顫抖,死死盯著那張無麵臉,癱軟如抽走了脊梁。
“操他祖宗的…”胡一彪這般老兵痞,也被震得頭皮發炸。一股冰寒順著他脊椎骨如毒蛇上爬。這景象本不該存於人間!
煤油燈光圈太小。趙五忍著斷腿劇痛,驚恐地挪高燈口。燈光掃過另一側壁麵。
三人瞬間如墜冰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