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悰右眼裹著滲血的麻布,暴怒與恐懼扭曲了他的臉,下令通緝“妖言惑眾”的張九郎等人。
顯影砂帶來的線索如同黑暗中的光,隻向了曲江池畔、將作監衙署、還有那始終籠罩在迷霧中的司天台。
蠆仙姑召來的幫手及時趕到:滿臉刀疤、左腿瘸拐卻能以秘哨驅使山魈的“瘸叟”,以及身著灰袍、右眼蒙著黑色眼罩、左瞳幽深如同凍潭漩渦的“陰瞳子”。
這一僧俗)一道術)加九郎蠆仙姑與半身僵硬的阿史娜,像一把淬毒的匕首,刺向曲江池南岸的亂葬溝壑。
據陰瞳子半盲的左眼“望氣”,曲江池西北角水灣死水之下,盤踞著一片非生非死、濁氣最重的“屍沼煞眼”,正是顯影沙盤標注的凹陷處。
岸上雜樹亂石間,被荒草淹沒處,半傾著一口以斷裂鎮河獸為井欄的古井,井口纏滿枯藤,苔蘚厚滑,散發著一股濕泥拌著爛木頭的腥腐氣。
這口廢井,便是當年引曲江支流灌園留下的暗渠遺跡,水道早已淤塞,唯餘深不見底的死窟。
瘸叟不多言語,從腰間解下個油膩膩的蛇皮口袋,掏出個木頭雕的、似猴非猴的怪異山魈哨,哨身刻滿扭曲符紋。
他深吸一口氣,兩腮鼓起如蛤蟆,對準井口猛地吹出一長兩短淒厲如夜梟泣血的哨音,聲音極尖細,鑽得人耳膜生疼。
“吱嗷——!”井底深處傳出刺耳回應!
陰瞳子臉色微變:“有東西在下麵‘應哨’,聽聲…不止一隻!”
瘸叟嘿嘿一笑,帶著猙獰的得意,又吹了一連串更為急促詭異的哨音。
哨聲剛落,井內窸窣聲大作。幾團披著濕淋淋黑毛的矮小身影閃電般順著濕滑井壁竄了上來!
眼如兩點慘綠鬼火,尖牙利爪,身上掛著縷縷黏稠的透明涎液,低伏在瘸叟腳邊,喉嚨裡發出嗚嗚的臣服低吼,正是能掘山穿石的異獸山魈。
“去!摸清下麵的深淺窟竅!”瘸叟用哨柄一指黑黢黢的井口。
三頭山魈毫不遲疑,咆哮著縱身躍入古井。隻聽得利爪抓撓井壁的沙沙聲迅速遠去,最終消失在漆黑的死寂中。
等待,如同被無限拉長的弦。
井口外隻聽得見風聲嗚咽。陰瞳子蒙著的右眼布片無風自動,左眼幽光流轉,死死盯著井口。
蠆仙姑緊張地搓弄著藏著毒蟲的指環。阿史娜右手緊握一把嵌著家傳琉璃鏡的割釉刀,左臂陶質化的僵硬蔓延至肩膀,帶來沉重的不適。
突然。井底深處傳來一聲短促到極致的、撕心裂肺的慘嚎!嘎然而止!
轟——!
死寂被徹底粉碎!井水深處如同投入巨石,發出沉悶的轟鳴!
緊接著,數道水桶粗細、近乎完全透明的膠質觸須如同扭曲的巨蟒,猛地自井底漆黑的死水中彈射而出,速度快得隻留下一道模糊的殘影。
其中一條觸須頂端,赫然卷著半截血肉模糊的山魈殘屍!
那些“透明”的觸須本體並非無形,而是由無數層粘稠滑膩的半流體膠質組成,在昏暗光線下折射著令人作嘔的、水漬般的光暈。
觸須吸盤內更是布滿了一圈圈層層疊疊的、細如發絲卻寒光閃閃的透明利齒,正貪婪地啃噬著獵物的血肉。
“嘶嗷!”另外兩條觸須如同嗅到血腥的食人魚,猛地纏向蠆仙姑和陰瞳子,帶著腥風的惡臭撲麵而來。
“潑砂!”九郎厲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