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漿人形的低語還在腦中嗡鳴,是恫嚇還是誘惑?那倒懸血塔陰影下的巢穴入口,卻已是唯一的出路。
阿史娜強壓右腕鑽心劇痛與肩胛陰寒,將阿奴舍命守護的貞觀鏡胚緊縛背後——那是家族靈魂的碎片,更是刺向仇敵的利刃。
九郎掌中顯影砂的幽光在巢穴入口的黑暗中微弱卻固執地牽引,蠆仙姑的毒蟲暗伏,瘸叟的哨音含而未發,陰瞳子的獨眼如同凍結的深淵,映照著前路未知的凶險。
甫入洞窟入口,一股濃烈的、混合著朽木、腐肉、硫磺以及奇異鬆脂香的刺鼻氣息撲麵而來。
腳下非是實地,而是沿著巨大溶洞岩壁開鑿出的、蜿蜒如腸的石棧懸道,僅容二人並行。
道路異常潮濕滑膩,布滿墨綠苔蘚。棧道外側,便是翻滾著渾濁漩渦、倒映著巨大血瞳塔影的無底深潭。
空間在這裡變得詭異而不可靠。
顯影砂的光芒向前延伸,卻如同照在無數棱鏡上,光線被反複折射扭曲。
前方的路明明看似近在咫尺,走起來卻感覺遠隔千山。石壁的弧度也變得怪異,一會向左傾壓,一會又向右拉扯,讓人頭暈目眩,胃囊翻騰。
耳邊水流聲忽左忽右,時而如泣如訴,時而轟然如雷,仿佛空間本身在不斷蠕動變形。
“緊貼內壁!彆看下麵幻光!”蠆仙姑經驗老到,厲聲提醒。眾人依言而行,緊握彼此臂膀,緩慢挪行。
就在棧道一個突兀的急轉彎後,前方懸壁凹陷處,一團模糊的灰白影子驟然凝固在幽綠光芒的邊緣!
那影子蜷縮在角落,瑟瑟發抖,發出斷斷續續、淒楚哀婉的哭泣。
待幽光稍近,一張熟悉卻毫無生氣的慘白麵孔映入眼簾——花想容!
她雙目空洞無神,像蒙著一層白翳,臉頰上張九郎劃出的爪痕依舊猙獰地裂開著。
她看見來人,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猛地撲上前幾步,發出杜鵑泣血般的哭訴:
“郎君!郎中大人!他…他不是人!他逼我…用那銅鏡!他說…隻要對著鏡子,想著一個人…默念她的好…影子就能傳信…叫…叫‘獻影傳心’…可…可那鏡子裡根本不是什麼信!是…是一隻鬼手!它扯著我的魂!我的影子一點點…一點點被它吸走了!救救我!影子…我要我的影子!它藏在這石壁裡!它在哭!把影子還給我…”
她癲狂地哭喊著,語無倫次,冰冷的手指抓住九郎的衣角。
陰瞳子那隻幽邃左眼驟然眯緊,如刀鋒般審視著“花想容”:“影子被吸走…臉是她的臉…魂魄也是她的悸動…但芯子空了…像個舊瓶子隻裝了回音…”
蠆仙姑枯爪如電,猛地彈出一隻指頭大小的紫金瓢蟲,直落在花想容眉間。瓢蟲並未叮咬,反在其眉心幽光一閃!
“屍蝶噬憶瘴!”
蠆仙姑厲聲戳破,“她不是花想容。是花想容被鏡魅抽走時殘存的絕望記憶碎片。染了這水鏡宮的陰死氣,又被此地邪物拿來當作誘餌陷阱。打碎它!”
九郎眼神一凜,毫不遲疑一掌拍在“花想容”胸口!
“噗!”
如同戳破了一層水膜,幻影應聲炸裂!
化作一股濃稠冰冷、散發著花想容常用脂粉氣味的灰黑色煙霧,被棧道旁深潭的吸力一卷,瞬間消散無蹤,原地隻留下一股淡淡的怨恨與恐懼的餘韻。
花想容並非失蹤,而是被煉成了此地無數悲魂中的一縷記憶殘渣。
棧道儘頭,豁然開朗!
一個巨大得足以容納半座坊市的、倒扣碗狀的穹窿石窟,如同巨獸的心臟在黑暗中搏動。
顯影砂的幽光如同投入深海的火種,瞬間被無儘黑暗吞沒大半。眾人倒吸一口涼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