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朝廷越來越多的“行屍”在混亂中被捕殺、焚燒。情況越來越混亂。
阿史娜知道不能再等了。
她猛地衝向離自己最近的一個賣花小女孩“行屍”。
那孩子雙目無神,懷中還緊緊抱著一束早已乾枯的野花。
阿史娜撕下內襟粗布,沾染隨身攜帶的、以血石調和的特殊紅褐色釉料原漿,口中念念有詞,對著小女孩額頭、心口、雙肩連點數下,釉料如同符咒烙印在女孩衣襟。
“長安陶工!聽令!”
阿史娜清越的厲喝穿透濃煙與混亂,她猛地揚起左手,那隻在袖中早已握緊、被彩魂釉永久覆蓋成陶甲般的手臂。
陽光下,陶甲覆蓋的邊緣,竟隱隱流轉出千年瓷釉特有的冰裂紋質光暈。
這獨特的光澤如同暗夜烽火!
混亂的人群中,數十個被嚇懵的阿史家陶坊匠人、以及其他長安有號數的彩陶匠人瞬間如同找到了主心骨,他們認出了這唯有阿史家核心傳人才能施展的彩魂釉秘痕。
“布‘九黎鎮魂陶俑陣’!釉封屍身,定影保魂。”阿史娜的聲音如同利刃,刺破混亂。
工匠們如夢初醒。
在阿史娜的指揮下,他們操起隨身不離的調釉大木桶、扁嘴陶壺、甚至臨時拆下的門板瓦罐,衝入火場邊緣。
他們將各色粘稠的礦釉原漿如同潑墨般,狠狠潑向那些被驅趕圍困的“行屍”身上。
紅、赭、黃、綠、白,五色礦物釉漿混雜著朱砂、銅綠、雄黃粉末,劈頭蓋臉地淋下。
滋滋——!
釉漿接觸到“行屍”身軀,竟發出奇異的聲響。一股刺鼻的礦石煙氣混合著焦臭味彌漫開來!
奇跡出現了。
那些被淋透的“行屍”,如同被施了定身法。他們原本呆滯茫然的眼睛瞬間被五色礦釉糊滿,粘稠沉重的釉漿瞬間將他們包裹固定,原本緩慢呆滯的動作被強行凝固。
一個被紅釉從頭頂澆下的老木匠,瞬間被定在原地,保持著佝僂行走的姿勢,厚厚的紅釉如同鮮血般將其凍結。
一個被黃綠釉潑灑全身的小販,維持著兜售貨物的動作,如同泥塑。
一個試圖逃竄卻被白釉裹住雙腿的婦人,跪倒在街心,雙手前伸,絕望的表情被半凝固的白釉固定在臉上。
如同無數尊瞬間塑造完成的、姿態各異、表情驚恐凝固的彩陶俑,立在朱雀門前的火光濃煙與殺伐血氣之中,構成一幅詭異絕倫卻又震懾人心的地獄冥塑圖景。
數百名“行屍”被瞬間凝固,影子被暫時鎖在凝固的陶衣之內,焚燒被迫中斷!
“妖婦!助紂為虐!亂我軍心!射殺!”
朱雀門樓上,馬植臉色鐵青,指著阿史娜厲聲下令!
數支蓄勢待發、寒光閃閃的弩箭破空而來,快如電閃,刁鑽狠毒直射阿史娜麵門。
“小心暗箭!”一直護在阿史娜斜後方、警惕觀察四周的瘸叟厲吼一聲。
他想也未想,獨腿猛地發力,帶點跛的身體卻爆發出驚人的力量,一個旋身將毫無防備的阿史娜狠狠撞開,用自己那寬厚的、肌肉虯結的背脊迎向了射來的利矢。
噗嗤!噗嗤!
兩支三棱透甲弩矢,帶著巨力穿透瘸叟皮糙肉厚的後背。
箭頭帶倒刺碎肉,從前胸狠狠紮出。
“呃啊——!”
瘸叟魁梧身軀劇烈搖晃,死死釘在原地。
他低頭看著胸前帶血的箭尖,艱難抬頭,渾濁雙眼死死盯向朱雀門樓方向。
臉上露出混合痛苦、不甘與無邊嘲弄的獰笑。
他用儘最後力氣猛地回看驚魂未定、淚眼模糊的阿史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