棲霞鎮外,黑崖海灘。
數日後,風暴平息。
海麵恢複了往日的“平靜”,隻是那墨綠色的海水,似乎比以往更加深沉。
岸上,燃燒的廢墟隻剩下一片焦黑的狼藉和嗆人的煙味。那七口巨大的古棺,依舊深深嵌在泥濘裡,如同七座沉默的墓碑。
鎮上的人遠遠避開這片死地,連海鳥都不願靠近。
日子似乎恢複了往常。
但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變化,卻在悄然發生。
出海打魚的漢子們發現,近海那些年複一年盤踞的、連老漁夫都繞道的詭異暗流和漩渦,竟莫名地消散了大半。
偶爾撈上來的漁獲,也不再帶著那股子洗不掉的鐵鏽和屍腐的怪味。
連帶著,鎮上那些常年縈繞不散的、帶著海腥和黴爛的陰濕氣息,也淡了許多。
老人們私下嘀咕,說膠東的地氣,好像緩過來了。
然而,風暴夜的慘烈和詭譎,並未隨著海風散去。
它們如同沉入海底的碎片,被潮水推上岸,化作一樁樁令人脊背發涼的怪談,在棲霞鎮的茶餘飯後、漁火昏燈下,悄然流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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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談一:渡亡簿殘
貨郎王二狗,趕早潮去老碼頭西邊那片剛退潮的爛泥灘撿海貨。
一腳踩下去,差點滑個跟頭。低頭一看,泥水裡半埋著個巴掌大的硬疙瘩。
摳出來,是個被厚厚鹽晶裹得嚴嚴實實的小薄冊子,硬邦邦像塊石頭。鹽晶白得刺眼,帶著股海腥氣。
王二狗好奇,拿回家,湊在燒得通紅的炭爐子邊上烤。想著把鹽烤化了,看看裡麵是啥玩意兒。
鹽晶遇熱,“滋滋”響著,慢慢融開,露出裡麵焦黃發脆的紙頁。紙頁上,兩個墨色淋漓的大字露了出來——“渡亡”。
王二狗正琢磨這倆字啥意思,爐火猛地一躥!
一股淡青色的煙氣,竟從那融化的鹽晶裡嫋嫋升起,不散不飄,就在爐子上方尺把高的地方,凝而不散。
煙氣扭曲盤繞,好半天,竟硬生生凝出一個模糊的、筆畫扭曲的——“陳”字!
那“陳”字懸在煙氣裡,足足有半盞茶的功夫,才像被風吹散似的,慢慢淡去。
王二狗看得眼珠子發直,再低頭看手裡那冊子。
融化的鹽晶下,焦黃的紙頁上,竟隱約顯出一張人臉,五官模糊,似哀似笑,像是被水泡久了,又像是隔著層毛玻璃。
王二狗手一抖,冊子掉進炭盆裡,“噗”一聲,燒得隻剩一撮黑灰。他連著做了好幾宿噩夢,夢裡全是那張似哀似笑的臉。
怪談二:鐵馬鈴咽
紙紮鋪燒成了白地,隻剩幾堵熏得黢黑的斷牆。
簷角下,一串鏽跡斑斑的鐵馬鈴,居然沒被燒化,孤零零地掛著。
打更的老周頭,有回半夜路過那片廢墟,忽聽一陣“叮當……叮當……”的鈴響,細碎急促,像被凍得發抖的牙齒在打架。
老周頭汗毛倒豎,壯著膽子湊近,借著慘淡的月光一看。
隻見廢墟角落裡,不知誰新糊了一匹小號的紙馬,歪歪斜斜地立著。
那紙馬的眼窟窿裡,竟被人用魚膠,死死粘著一隻錫製的小耳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