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黑暗,濃稠得像化不開的墨汁。
後腦的悶痛像顆生了鏽的鐵蒺藜,隨著每次心跳在顱骨內反複碾磨。
手腕被粗糙的繩索死死勒著,火辣辣的刺痛不斷提醒林辰自己的處境。
他蜷縮在角落裡,身體接觸到的隻有刺骨的陰冷和身下石板硌入皮肉的硬棱。
這裡是審判庭地下的石牢。
空氣沉滯渾濁,混雜著黴爛的稻草味、隱約的鐵鏽腥氣,還有一種更為幽深、仿佛某種水底淤泥沉積了百年才有的腐朽潮濕氣息。比審判庭更濃,也更壓抑。
唯一的光源,來自鐵門上方一個巴掌大小、嵌著鐵條的方形小窗洞。
微弱的光線從那裡滲進來,隻夠勉強勾勒出牢房四壁那些深深鑿刻進石頭裡的、彎彎繞繞如同蝌蚪文般的符咒輪廓。
時間在這裡失去了意義。
不知外麵是白天還是黑夜,林辰隻記得自己被粗暴地押下審判廳的高台,拖過長長的、宛如墓道般冰冷刺骨的階梯甬道。
甬道兩側全是厚重冰冷的鐵門,隔得老遠才能看見一小方同樣的監視窗,透出死一樣的沉寂。
最終,他被推進了其中一間。厚重的鐵門合攏落鎖,發出“哐當”一聲,隔絕了所有。
絕望像冰冷的水草纏繞上來,勒得他幾乎窒息。
謝嚴的指控,老婦人泣血的控訴,老更夫詭異的歌謠,還有觀眾席那些擇人而噬的目光……
尤其是那個審判結果——扮演悼亡人主持“水鬼娘娘祭”?這名字本身就透著不祥。
贖罪?更像是送上祭壇的羔羊!
還有那個眼神……昏暗角落裡,半臉麵具下那雙複雜的、似乎想要訴說千言萬語的眼睛,以及那個飛快的手勢——食指抵心、無名指輕撥、拇指內扣……像纏繞著什麼,又像在解開什麼。
這成了黑暗中唯一帶著溫度的、同時也是更加令人不安的謎題。
嘶……
極其輕微的、如同蛇信子在潮濕石板上滑過的聲音,在死寂的牢房裡異常清晰。
林辰猛地從雜亂的思緒中抽離,警覺地繃緊了身體,側耳傾聽。
聲音似乎來自牆壁。就在角落的陰影處。
哢噠…哢噠噠…
又換成了類似濕木頭在巨大壓力下不堪重負的呻吟,緊接著,一種微弱的、帶著某種粘膩流動感的汩汩聲響了起來。
林辰的心臟驟然縮緊。
他死死盯住角落那片陰影最濃鬱的地方。借著那點可憐的光線,他看到了——
暗色的液體,正從兩塊石頭的接縫處緩慢地、持續不斷地滲出。
如同稀釋了的墨汁,帶著一種詭異的粘稠質感,甚至……隱隱泛著一絲幽藍的色澤。
那液體接觸到石壁,仿佛擁有生命般,沿著蝌蚪文般的符咒溝壑蜿蜒流淌,很快在牆角的地麵彙聚成一灘不斷擴大的黑水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