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瘸子那反曲的膝蓋頂著門板的怪影,像塊燒紅的鐵烙在三郎眼底。門縫外,濕漉漉的刀尖刮擦著朽木的聲響,像是鈍刀在刮他的脊椎骨。那浸透雨水的腥氣不是鐵鏽,更像是剛剝下來的新鮮皮子,混著泥水的氣味。
阿榕猛地將陳三郎往後猛拽!土地廟角落裡堆著的腐草和斷梁被她撞得嘩啦一響。陳三郎隻覺得腳下泥地一空,重心頓失!
“噗通!”兩人齊齊摔進一個塌陷下去的泥窩裡,半截爛木頭滾下來,差點砸到頭。上麵羅瘸子拖刀刮門檻的響聲停了,緊接著是沉重的、帶著濕泥的腳步聲繞到門口,緩慢而帶著試探。
“哢吧……滋啦……”像是刀尖在試探般摳挖著朽爛的門板。碎木屑混著泥水從門縫漏進來。
“後麵!”阿榕咬著牙,聲音從齒縫裡迸出來,她指著陷坑後麵牆上一個更深的破洞,“老輩人挖的避禍道!通後山!”
洞口比狗洞大不多少,僅能容一人爬行。外麵冰冷的雨水灌進來,濕滑一片。此刻那緩慢沉重的腳步已到了門口,“咚”的一聲,整扇破門板被從外麵狠狠撞了一下,木屑橫飛!
兩人再不敢耽擱,手腳並用鑽進那個汙黑濕冷的洞裡,在狹窄如腸的泥水通道裡拚命往前拱。身後,土地廟方向傳來門板被徹底撞塌的轟響,緊接著是刀鋒刮在土石上刺耳的摩擦聲和那非人膝關節反曲扭動的“咯吱”聲,緊緊咬著爬行的聲音追了上來!
不知在這充滿腐臭泥腥的地道裡蹭了多久,前方終於透進光來,是雨水洗過的黯淡天光。兩人狼狽萬狀地鑽出去,滾在一處濕漉漉的亂石坡上。剛喘了口氣,心頭還沒來得及稍鬆。
一片異樣的死寂撲麵而來。
眼前的歸儺寨,像被一層巨大的、泛著灰藍色的濕布蒙住了。那不是普通的夜霧,稠得幾乎能擰出水,帶著一股難以言喻的鐵鏽氣和紙灰燃燒後的嗆鼻味兒。霧中隱約透出星星點點的光,不是燈火,更像是沼澤深處飄動的鬼磷。
本該沉睡的寨子,此刻人影幢幢。家家戶戶門前,都晃動著幾個黑乎乎的人形,佝僂著背,動作僵硬而一致。離他們最近的一戶,幾個寨民正沉默地圍在自家門前,手裡端著黑紅色的缽盂,用一個紮得硬邦邦的破舊刷子,蘸著缽裡濃稠發黑的漿狀物,一下一下,死氣沉沉地往門框上、門檻上、甚至門口的台階石麵上塗抹。
那東西氣味極衝,腥臊撲鼻,隔著濃霧都頂得人腦仁子疼。
是黑狗血!而且不是新放的,帶著濃重的穢氣!
“封、封門閉戶……鎖凶煞……”阿榕縮在一塊冰涼的石頭後麵,牙齒磕碰著,聲音抖得不成樣子,“吳老七……讓寨子變成大棺材!他們……他們要把我們困死在這裡!像困黃皮子!”
陳三郎心下一沉。他看向稍遠處另一戶人家門前,幾個塗抹血汙的寨民像是被抽走了魂的泥偶,對周圍一切充耳不聞,動作精準得嚇人,隻專注於把汙血塗滿門戶。而寨中的小道,全被塗滿了這東西!滑膩膩,濕噠噠,散發惡臭。
“鎖魂關”根本不隻是時辰!吳老七是要把整個寨子塗滿汙穢,變成一個巨大的囚籠!困住他們這兩條待宰的魚!
“走!去後山!”陳三郎抓住阿榕冰涼的手臂,兩人借著濃霧和石堆的掩護,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寨子邊緣更高的山壁方向踉蹌奔逃。腳下泥土濕滑,好幾次差點摔倒。
身後隱約傳來尖銳的呼哨聲!穿透沉悶的濃霧。那是羅瘸子的哨聲,他在召喚!塗抹汙血的寨民們動作齊齊頓了一下,麻木的眼神轉向呼哨的方向,下一刻,竟像被無形線拉扯的木偶,僵直著脖子和四肢,離開剛剛塗抹到一半的門戶,朝著兩人藏身的山坡方向,沉默而迅疾地圍攏過來!動作僵硬卻異常快捷!
被發現了!
“快!”阿榕帶著哭腔往前推了一把陳三郎,自己卻腳下一滑,重重摔在一個水坑裡。冰冷刺骨的泥水浸透了半邊身子。她掙紮著想爬起來,手卻在慌亂中按進了一旁石壁上沁出的濕泥裡。
這一按,卻按出了詭異。
那石壁是一整塊風化嚴重的大青石,表麵布滿裂紋和苔蘚。阿榕支撐的手掌接觸到石壁底部一片粘稠濕滑的地方——那不是普通苔蘚下滲的水,更像是一層覆蓋在石麵上凝固發灰的油脂!冰冷滑膩!
“啊!”她觸電般想縮手,卻駭然發現手像被粘蒼蠅的膠油糊住,竟一時拔不出來!那感覺不是粘連,更像是石縫裡伸出無數看不見的細絲,拽著她的皮肉往岩石裡拖!劇烈的刺疼鑽心!
“阿榕!”陳三郎回頭看見,立刻折返,伸手去抓她的胳膊。
就在這時,羅瘸子那非人的反曲腿影已從下方霧氣邊緣輪廓模糊地逼近!幾個塗抹汙血的寨民也如同鬼影般包抄過來,堵住了通往寨子下方的路!他們像堵沉默移動的石牆,手中染血的刷子還滴著粘稠的黑漿。
向上!隻有向上!
陳三郎目眥欲裂,一手死命抓住阿榕沒被粘住的手臂,將她整個人硬生生從地上往上拖拽!阿榕痛呼一聲,另一隻粘在石壁上的手臂硬生生帶著一大片粘稠的灰白色石髓被撕脫下來,衣袖被扯爛,粘滿了那冰涼油滑的東西。
“跑!”陳三郎拉著她,幾乎是將她半扛在肩上,跌跌撞撞朝坡頂方向狂奔。身後沉默的腳步聲和那種令人牙酸的關節反曲聲緊追不舍。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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