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的陽光斜斜地灑在京市的街道上，車流不算密集，史強開著輛黑色捷達，方向盤在他手裡轉得又快又穩，連過兩個路口都沒帶半點猶豫。這車是局裡的老款公務車，車身有些許劃痕，卻保養得乾淨，引擎聲沉得發悶——2007年的街頭，這樣的捷達算不上起眼，正好適合跑這種“急茬”的事。
副駕的汪淼坐得格外局促，手裡攥著個舊文件夾，指尖把文件夾邊緣捏得發皺。從申玉菲家出來後，李揚那提前畫痕、精準控煙的場景，還有楊冬在電話裡說的“高維操控低維”，像重錘似的砸在他腦子裡——作為搞了半輩子物理的人，他比誰都清楚那些場景有多違背規律，也比誰都明白，這事早已超出他能參與的範疇。
他側頭看了眼駕駛座上眉頭緊鎖的史強，猶豫了好一會兒才開口，聲音帶著點刻意的平靜：“史警官，前麵路口你靠邊停一下吧。我手裡還有份實驗數據得趕緊回所裡核對，申玉菲這邊的事……我就不跟著湊數了。”
史強正盯著前方路況，聞言愣了愣，隨即點頭：“行！你有事就先忙，回頭真需要你幫忙，我再給你打電話。”
捷達穩穩停在路邊，汪淼拎著文件夾快速下車，衝史強擺了擺手，轉身就鑽進了路邊的人流，腳步快得像是在逃。史強看著他的背影消失，才重新踩下油門，後視鏡裡，李揚靠在車窗上，看著外麵掠過的商鋪招牌，語氣平靜：“你至於急成這樣嗎？注意安全。”
“能不急嗎？”史強從後視鏡裡瞥了他一眼，聲音裡的急切壓都壓不住，“今天在申玉菲家那事，還有你露的那手，都快把我認知掀翻了！沒扔煙就知道落點，梁小龍還把我弄進幻境裡——這種事我一個人頂不住，必須趕緊跟老常彙報！”
梁小龍蜷在後座，手插在褲兜裡，笑著接話：“早說讓你彆大驚小怪，你偏不信，現在知道這世界比你想的複雜了吧？”
史強沒心思鬥嘴，隻專心盯著路況。沒過多久，捷達就停在了作戰中心門口——這裡原是市中心的老博物館，米白色的外牆還保留著民國時期的浮雕，門口的石獅子被擦得鋥亮，隻是獅子旁邊站著荷槍實彈的哨兵，牆上掛著“軍事管製，閒人免進”的紅色牌子，把博物館的複古感衝得一乾二淨。
哨兵核對過證件，抬手敬了個標準的軍禮，側身放行。史強領著李揚、梁小龍往裡走，原本寬敞的博物館大廳被改造成了臨時辦公區，幾張深棕色的辦公桌拚在中央，牆上掛著大幅的城市交通圖，圖上用紅筆圈著十幾個圓點，桌角堆著一摞摞標著“機密”的文件，空氣中飄著淡淡的油墨味。
“你們先在一樓的接待室等我，”史強領著兩人走到一間掛著“接待室”木牌的房間門口，推門進去——裡麵擺著三張舊沙發，沙發套是洗得發白的軍綠色，牆角放著個老式飲水機，桌上堆著幾本翻舊的《政策解讀》，“我先去找老常，最多十分鐘就回來。”
李揚走到窗邊，看著外麵院子裡的老槐樹，樹影落在窗台上，晃得人眼暈；梁小龍則隨意地坐在沙發上，拿起桌上的文件翻了兩頁，又隨手放下，手指在沙發扶手上輕輕敲著。
史強快步上了二樓，常偉思的辦公室在走廊儘頭，門虛掩著，裡麵傳來鋼筆劃過紙張的沙沙聲。他抬手敲了敲門，裡麵傳來熟悉的沉穩聲音：“進。”
推開門，常偉思正坐在寬大的紅木辦公桌後看文件，桌上擺著一隻深褐色的骨瓷杯，杯身上印著暗金色的作戰中心徽標，旁邊還放著一個銀色的保溫杯。他抬頭見是史強，放下鋼筆，指了指對麵的木椅：“今天怎麼跑得這麼急？申玉菲那邊跟你說安全屋是怎麼被發現的了？還是楊冬自殺的原因有眉目了？”
史強拉過椅子坐下，身體往前傾了傾，雙手撐在膝蓋上，語氣比平時鄭重了好幾倍：“老常，跟你彙報件大事——今天我們去申玉菲家了。”
“哦？”常偉思立刻來了興趣，身體微微坐直，手指在桌沿上輕輕敲了敲，“她終於鬆口了？”
“沒鬆口說安全屋的事，也沒說楊冬自殺的原因，但我們在她家發現了更關鍵的線索。”史強咽了口唾沫，壓低聲音，“我們可能找到了‘更高級的農場主’。”
“更高級的農場主？”常偉思的眉頭瞬間皺緊，原本平和的眼神裡多了幾分銳利，他往前湊了湊，“你把話說清楚，彆跟我賣關子。”
“今天在申玉菲家，我們本來想跟她聊曼費和楊冬的事，我掏出兜裡的煙盒想抽支煙，李揚突然把煙盒拿了過去。”史強的聲音帶著點抑製不住的激動，“他沒直接扔煙，先跟申玉菲借了支馬克筆，蹲在地上畫了幾道細標記線，然後把煙盒遞給汪淼說‘汪教授，你扔試試’。汪淼拿著煙盒猶豫半天，猛地一鬆手——煙盒落地，香煙散開，每一支的位置、角度，連煙蒂朝向都跟地上的標記線完全重合，半分差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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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偉思的手指停住了敲擊，眼神凝重起來：“哦？這就跟楊冬的實驗是一個道理了！她還沒做良湘對撞機實驗，曼費教授就先拿到了數據——這不就是‘結果先於過程’嗎？”
“您覺得這就算完了？後麵還有更邪的！”史強往前湊了湊，聲音壓得更低，“我們從申玉菲家剛出門，我還沒反應過來，就覺得腦子一沉，直接進了幻境！”
常偉思眉頭又皺起來：“幻境？你確定不是心理暗示？”
“絕對不是！”史強急著辯解，“我第一秒還清楚自己在樓道裡，下一秒就坐在皇宮的金鑾殿寶座上，左邊是穿得花紅柳綠的美人，右邊是裝著美酒的玉杯，下麵一群大臣穿著朝服跪地上，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那聲音震得我耳朵都疼！”
常偉思愣了愣，語氣裡帶了點調侃：“那你豈不是挺爽？”
“爽個屁！”史強狠狠擺手，臉上露出明顯的後怕神色，“沒等我摸清楚情況，場景‘唰’地一下就變了——我站在一片黑黢黢的地方，地上全是黏糊糊的東西，之前被我抓過、斃過的毒販，一個個渾身是血，有的缺胳膊有的少腿，伸著發黑的爪子往我身上撲，嘴裡還喊‘史強，拿命來’，那爪子都快撓到我臉了！”
常偉思臉上的調侃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全然的凝重，他身體往前傾了傾，眼神銳利：“你確定這不是心理暗示？畢竟你之前抓毒販，難免心裡有陰影。”
“我拿我的軍人榮譽保證！千真萬確！”史強猛地拍了下桌子，語氣堅定得不容置疑，“那幻境裡的細節，不管是金鑾殿柱子上的龍紋，還是惡鬼臉上的刀疤，都清清楚楚，跟真的一模一樣！我甚至能聞到美人身上的香粉味，還有惡鬼身上的血腥味！”
常偉思沉默了幾秒，手指在桌沿上輕輕敲著，眼神裡多了幾分深沉的探究：“這麼說，我對李揚和梁小龍的身份，倒是更好奇了。之前隻知道他們背景神秘，沒想到能做到這種地步——操控物體、乾預意識，這可不是普通人力能及的。”
史強趕緊接話：“可不是嘛！我也覺得這兩人不簡單，所以把他們帶來了，就在一樓接待室等著。具體的情況，您還是親自問他們吧，他們知道的肯定比我全麵。”
常偉思點了點頭，拿起桌上的紅色電話，按下一串號碼，語氣嚴肅：“通知機要處、記錄科、技術科，五分鐘後到三樓的一號會議室集合，帶齊專業錄音、錄像設備，開啟最高級彆的信號屏蔽。另外，讓警衛班把一樓到三樓的通道全部封鎖，無關人員不準靠近會議室半步。”
掛了電話，他站起身，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走，咱們去會議室等他們。這事太大，得找個正式、保密的地方談，不能有半點疏漏。”
史強跟著常偉思往三樓走，一路上遇到不少匆匆往會議室趕的工作人員，每個人手裡都抱著設備，臉上帶著嚴肅的表情，連走路的腳步聲都放得很輕。到了一號會議室門口，常偉思停下腳步，回頭叮囑史強：“一會兒進去後，先彆插話，讓李揚和梁小龍先說，仔細聽他們說的每一個細節。”
推開門，會議室裡的場景讓史強愣了愣——這原是博物館的珍品展廳，現在被改造成了頂級保密會議室。天花板上原本掛著的水晶吊燈被換成了防錄音的吸頂燈，燈光明亮卻不刺眼；牆麵上貼著厚厚的深色隔音棉，連門縫都用密封膠封了起來；正中央擺著一張長達五米的實木會議桌，桌麵光可鑒人，桌上整齊擺放著四台銀色的專業錄音設備，每個座位前都放著一個紅色的文件夾，封麵上印著“絕密”二字。
角落裡，兩個技術人員正在調試一台黑色的信號屏蔽儀，儀器上的綠色指示燈規律閃爍，旁邊的顯示屏上清晰顯示著“當前信號屏蔽等級：最高級覆蓋所有頻段）”；記錄科的工作人員已經坐在了角落的位置，手裡拿著特製的防泄密筆記本，鋼筆捏在手裡，隨時準備記錄；還有兩個穿著軍裝的警衛站在門口，身姿筆挺，像兩尊雕塑。
常偉思走到主位坐下，指了指旁邊的兩個座位：“你坐這兒。我讓人去叫李揚和梁小龍。”
沒過多久，門口傳來腳步聲，李揚和梁小龍走了進來，看到會議室裡的陣仗，臉上沒什麼驚訝的表情，仿佛早就預料到。李揚走到常偉思對麵的座位坐下，雙手自然放在桌上；梁小龍則隨意地坐在他旁邊，手依舊插在褲兜裡，眼神掃過會議室裡的設備，嘴角勾了勾。
常偉思看著兩人，語氣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嚴肅：“今天在申玉菲家發生的事，史強已經跟我說了大概——提前畫痕控煙、幻境乾預意識。現在，我想聽聽你們的說法——關於這些能力的原理，關於‘更高級的農場主’，還有關於鴻鈞道祖與維度操控的關聯。”
李揚抬眼看向常偉思，眼神平靜卻透著股堅定：“常將軍想知道什麼，我知無不言。但在這之前，我得先跟您確認一件事——您做好接受‘咱們所處的世界，可能不是您認知裡的樣子’的準備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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