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槐低頭打量著這個小男孩,破舊的褂子鬆鬆垮垮地掛在他的身上,就像是披著一塊爛抹布。小男孩很瘦,透過布條的間隙,陳槐幾乎能看到他身上幾乎要戳破皮肉的突出的骨頭。
小男孩似乎對陳槐的到來毫無所覺,他就像一尊泥塑一樣抱著膝蓋一動不動,除了抽泣時微微聳動的消瘦肩膀,幾乎看不出他還活著。
當然,他確實已經不能說活著了。陳槐的陰陽眼隻能在夜間使用,看到的是陰陽之間的夾縫。這個小男孩出現在他的眼裡,就是處於非陰非陽,陰陽之間的狀態,似鬼非鬼,似人非人。
陳槐沒能從這個小孩身上感受到惡意,如果不是在夾縫中見到,他幾乎就是個普通無害的可憐孩子。
“小朋友,你為什麼哭?”陳槐在小男孩身前蹲下來,溫聲問著,還輕輕地伸手撫摸著他的頭。掌心下觸摸到的頭發乾枯粗糙,陳槐嘖了一聲,他拽過不少鬼物的頭發,這還是發質最差的。
小男孩沒有回答,甚至沒給出任何反應,還是自顧自地哭。陳槐撇眉,他不是個有耐心的人,在人前或許還會演一演,在鬼麵前嘛……陳槐一把抓住男孩乾枯的頭發,像拔蘿卜一樣向上一提,強迫男孩抬起頭來,然後露出一個和藹的笑容:“能等下再哭了嗎?”
鬼是沒有眼淚的,所以被強迫著抬起頭的小男孩消瘦的臉上乾燥無比,凹陷的雙頰,深而黑的眼眶裡沒有眼珠,看起來就像是一顆骷髏頭。似乎因為被提溜著腦袋,小孩張嘴發出一聲極其尖銳的尖叫,張大的嘴裡兩排尖利的牙齒努力地像陳槐咬去。
但是因為他實在太小了,不斷開合的牙齒努力咬人卻咬不到的樣子在陳槐眼裡竟然有些滑稽。陳槐麵無表情地起身,拎著他的頭發狠狠一甩,砸在後麵的木架上,靈位砸了一地。
小孩的尖叫聲戛然而止,倒不一定是真的受到了多大的傷害,但一定是受到了驚嚇,黑漆漆的眼珠子在深陷的眼眶中瘋狂轉動。陳槐一腳踏在他細瘦的脖子上,隨手撿起一塊靈位木牌塞進他大張的嘴裡,笑得如沐春風:“能等下再哭了嗎?”
小男孩抽噎了一下,忙不迭地點了點頭,陳槐這才抬腳放過他,在他身前蹲下,笑眯眯道:“哥哥問你幾個問題,你答的好,哥哥給你抓魚吃,答得不好,哥哥就擰斷你的腦袋。從現在開始,你不能再尖叫了,顯得很沒有教養,懂嗎?”
在對方再次乖巧點頭後,陳槐拿出了塞在他嘴裡地靈位,和小孩麵對麵坐在地上。
“你讀過書嗎?”陳槐決定先看看這小鬼有沒有文化,這區彆可大了。
小孩搖了搖頭:“沒有,家裡沒有錢,也沒有師傅願意來村裡教書。”不尖叫的時候,聲音還是清脆好聽的,也許生前也是個活潑可愛的孩子。
陳槐點了點頭,然後問:“你是怎麼死的?”
如果有彆的懂點行的人在旁邊,可能會很想捂住他的嘴。和鬼怪交流有很多禁忌,其中一條就是不問死因。這很好理解,任何人想到自己死的時候的過程,都不會開心的。
陳槐知道,但是陳槐無所謂。這個問題他問過的鬼沒有萬八千也有好幾百了,他還是好端端的坐在這。
小男孩卻並沒有常見的反應,他歪了歪頭,漆黑的眼珠一動不動,陳槐盲猜他是在表達一種茫然,因為他說:“我不知道。”
這也不是什麼稀奇事,陳槐沒有糾結這個問題,想了想,問:“這樣吧,你描述一下醒來之前都記得什麼?想到什麼說什麼。”他口中的“醒來”,指的是鬼物從單純的靈魂,經過天地陰氣的滋養塑造,擁有意識的過程。
“很餓……”小男孩的聲音很小,透著委屈,“很久沒有吃過東西了。村裡的叔叔們跟媽媽吵架,媽媽哭得很傷心……好痛……好熱……”小孩念叨著,在記憶裡努力打撈著碎片,“媽媽,我的媽媽呢?我想媽媽……”
“你多久沒見到媽媽了?醒來之後見過嗎?”
“見過,媽媽經常來陪我玩的!”似乎是想起了母親,小孩布滿尖牙的嘴微微翹起。
陳槐摸著下巴,問:“你媽媽叫什麼名字?”
“媽媽就叫媽媽啊!”行吧,看來問不出來。陳槐想了想,露出燦爛的笑容:“你想不想去找媽媽?我可以帶你去。”
然後陳槐就在小男孩骷髏一般的臉上看出了類似激動、興奮的表情,但很快就轉變成了沮喪:“媽媽不讓我出去。說出去的話會死掉。”
“我可以保護你,我保證你跟著我出去就不會死。”陳槐連保證帶威脅道:“我數3個數,去不去?1、2……”
“去!”小孩撲過來抱住他的胳膊
陳槐撚出一張綠色的符紙,低聲道:“神音無道,奉天而行,神魂具定,收!”小孩在麵前化作黑煙被符紙吸納,同時空白的符紙上出現了黑色的符文。
收起符紙,陳槐習慣性地抬頭看了看天,卻隻能看到一成不變的厚重烏雲。“嘖,什麼破副本,連一顆星星都沒有。”轉身離開祠堂,向著村長家的小樓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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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層的小樓每扇窗戶都透著昏暗的光。看來無論餘千歲做了什麼,確實是給大家爭取到了一個晚上自由行動的時間。
陳槐推開村長家的大門,正好碰到在一樓尋找線索的劉曉晨姐弟。大門突然被打開的動靜似乎嚇到了他們,驚慌回頭就看到陳槐站在那裡,然後就聽劉曉天發出一聲尖叫:“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