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名研究員動作瞬間僵住,對視一眼,眼中雖有不解和擔憂,但還是依言迅速後退了幾步,保持著距離。
零沒有看他們。他緩緩在蜷縮在地、痛苦抽搐的方念橋麵前蹲了下來。
方念橋的意識已經模糊,視野裡一片血紅和扭曲的光斑。她隻能感覺到一個高大的陰影籠罩下來,帶著一種熟悉的、令人心悸的冰冷氣息。是零!他要做什麼?像對付那個村民一樣無聲無息地殺死她嗎?極致的恐懼讓她掙紮得更厲害,喉嚨裡發出破碎的嗚咽。
然而,預想中的攻擊並未到來。
零隻是靜靜地看著她,那雙深潭般的眼睛裡,似乎有什麼極其細微的東西在波動,快得無法捕捉。然後,他緩緩地、極其緩慢地,摘下了右手上的黑色手套。
他的手很漂亮,骨節分明,手指修長,皮膚是那種不見陽光的冷白色,幾乎能看到皮膚下淡青色的血管。但這隻漂亮的手,此刻卻散發著一種無形的、令人窒息的壓迫感。
方念橋驚恐地看著那隻手朝自己伸來,她想躲,想尖叫,但身體被劇痛和恐懼牢牢釘在原地,動彈不得。
那隻冰冷的手,沒有觸碰她任何裸露的皮膚,而是隔著那件深灰色的風衣,輕輕地、穩穩地,按在了她劇烈起伏、因痛苦而緊繃的肩胛骨之間。
就在他掌心隔著衣料貼上她後背的瞬間——
一股難以言喻的感覺,如同冰封的河流驟然解凍,猛地衝刷過方念橋瀕臨崩潰的神經!
那並非溫暖,而是一種更深邃、更純粹的“冷”。但這股“冷”卻像最精準的滅火劑,瞬間澆熄了在她大腦和神經裡瘋狂肆虐、帶來灼燒般劇痛的“寒淵”之火!尖銳的耳鳴消失了,眼前瘋狂閃爍的光斑和扭曲的線條如同潮水般褪去,隻剩下一種冰冷的、令人戰栗的平靜。
那撕心裂肺的劇痛,如同被一隻無形的手瞬間撫平、抽離!
方念橋緊繃到極限的身體猛地一鬆,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頭,軟軟地癱倒在地板上。她劇烈地喘息著,汗水浸濕了額發,粘在蒼白的臉頰上。劫後餘生的虛脫感如同巨浪般席卷而來,讓她連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氣都沒有。
但更讓她靈魂都為之震顫的,是後背隔著衣料傳來的、那隻手掌的觸感。
冰冷,穩定,帶著一種奇異的、仿佛能鎮壓一切混亂的力量。
是他…是他驅散了那可怕的痛苦?
方念橋艱難地、極其緩慢地轉動眼珠,看向近在咫尺的零。
他依舊蹲在那裡,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眼神深不見底,仿佛剛才隻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那隻按在她後背的手,穩定得沒有一絲顫抖。
然而,方念橋卻在他那雙深潭般的眼底,捕捉到了一絲極其細微、幾乎難以察覺的變化。那並非憐憫或關切,而是一種…專注?一種仿佛在感受著什麼、確認著什麼的專注。他的目光似乎穿透了風衣和她的皮肉,落在了她體內某種正在平息的東西上。
“寒淵…暫時壓製了。”零的聲音響起,依舊是那種毫無起伏的調子,卻清晰地傳入方念橋的耳中,也傳入旁邊兩名研究員耳中。“她的能量場與‘鑰匙’的共鳴過於強烈,常規手段無效。排斥反應源於‘寒淵’對異種能量的本能防禦。”
他像是在陳述一個冰冷的實驗結論。
但對方念橋而言,這結論背後,是她剛剛親身經曆的、無法辯駁的事實——隻有他!隻有這個叫零的男人,能平息那足以將她撕裂的痛苦!隻有他的觸碰,能讓她從地獄般的折磨中掙脫出來!
一種前所未有的、複雜到極致的情緒在她心中翻湧。是劫後餘生的慶幸,是對這神秘力量的恐懼,是身體本能記住的、對那冰冷手掌的依賴…還有一絲連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如同溺水者抓住浮木般的…安心?
研究員們似乎明白了什麼,看向零的眼神更加敬畏,也帶著一絲了然。
零緩緩收回了手。那令人心悸的冰冷觸感和鎮壓一切的力量瞬間消失。
方念橋的身體下意識地微微顫抖了一下,仿佛失去了某種支撐。她依舊癱軟在地,但看向零的眼神,已經不再是純粹的恐懼,而是混雜了茫然、震驚和一種連她自己都無法理解的、微弱的依賴。
零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她,那雙深潭般的眼睛恢複了完全的漠然。
“帶她去深層掃描室。”他對研究員吩咐道,聲音冰冷,“重點監測‘鑰匙’印記和‘寒淵’殘留的糾纏狀態。”說完,他不再看地上的方念橋,轉身,邁著沉穩的步伐,無聲地離開了隔離艙,身影消失在門外冰冷的走廊光線中。
艙內,警報的紅光已經停止閃爍,隻剩下儀器單調的嗡鳴。
方念橋依舊躺在地上,身上裹著零的風衣,後背似乎還殘留著他手掌冰冷的觸感。研究員上前,小心地、帶著明顯忌憚地攙扶起她。
這一次,她沒有再尖叫抗拒。
她隻是順從地被扶起,身體依舊虛弱,但眼神卻空洞地望著零消失的門口。
獲救了嗎?從身體的劇痛中,是的。
但她的靈魂,仿佛被烙印上了某種更深的、無法擺脫的印記。對那個男人的恐懼依舊存在,但一種更隱秘、更強大的依賴感,如同藤蔓,在恐懼的土壤裡悄然滋生,纏繞上她脆弱的心臟。
她需要他。她的身體,她的痛苦,都在無聲地宣告著這個殘酷的事實——隻有他,能讓她活下去。
就在研究員扶著她,即將走出隔離艙的瞬間,一陣極其微弱的眩暈感襲來。眼前似乎閃過幾片破碎的、模糊的光影碎片。
碎片裡,似乎有一張模糊的、帶著溫和笑意的臉,但那雙眼睛深處,卻藏著毒蛇般的陰冷。一個名字如同冰冷的毒液,滴落在她混亂的意識深處:
陸鋒…
緊接著,一個冰冷、帶著無儘惡意的聲音碎片,如同跗骨之蛆,在她耳邊幽幽響起:
“…找到‘鑰匙’…毀掉她…”
方念橋的身體猛地一僵!一股比“寒淵”更刺骨的寒意,瞬間從脊椎竄遍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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