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窗外的風景從連綿青山漸變成高樓林立,東京的輪廓在暮色裡愈發清晰。
月歌靠著車窗,指尖無意識摩挲著手心的契約印記,那裡的溫度比彆處稍高些,像揣著顆小小的火種。
仁王坐在副駕,側臉被路燈拉出淺淡的陰影。
他沒像往常那樣調笑,隻是偶爾透過後視鏡看她,藍眸裡的情緒被玻璃上的雨痕攪得模糊。
車廂裡的沉默像浸了水的棉絮,沉甸甸地壓著,隻有輪胎碾過路麵的沙沙聲,和彼此若有似無的呼吸。
回到彆墅時,庭院裡的紫陽花被夜雨打落了不少,濕漉漉地趴在枝頭。
月歌推開門,暖黃的燈光漫出來,仁王跟在她身後,狐尾在衣擺下悄悄蜷了蜷——這是他受傷時下意識的動作,連自己都沒察覺。
“先上樓打坐修煉吧。”
月歌的聲音打破沉默,她轉身時,發梢掃過他的手腕,像羽毛輕輕搔過,讓他指尖微顫。
他沒應聲,隻是看著她走上樓梯,背影被燈光描出柔和的金邊。
直到腳步聲消失在轉角,仁王才抬手按住胸口,那裡的契約印記還在隱隱發燙,像在提醒著昨夜那些失控的溫度。
養傷的日子過得平靜,卻又藏著說不清道不明的張力。
月歌每天會按時給他換藥,指尖觸到他鎖骨處的舊傷時,兩人都會頓一下,空氣裡便浮起細碎的曖昧,像夏日午後的光斑,明明滅滅。
可仁王雅治到底是一攤死水,任憑月歌再如何示好,他都不遠不近保持著距離。
他深刻的知道,不能與人類產生真正的愛情。
一個人的冷戰終究是變成了兩個人的沉默。
仁王在儲藏室翻出個網球拍。木質的拍框帶著點舊時光的溫潤,他捏在手裡轉了轉,忽然想試試人類的運動。
庭院裡鋪著草坪,他後退幾步,揮拍時卻沒控製好妖力,隻聽“砰”的一聲悶響,網球像顆小炮彈似的砸在彆墅外牆上,硬生生撞出個窟窿。
磚屑簌簌往下掉,仁王盯著那個破洞,耳尖瞬間紅了。
他下意識想隱身,轉念又想起月歌說過“弄壞東西要負責”,糾結間,身體已經先一步化作巴掌大的白狐,蜷在草坪的蒲公英叢裡,隻露出雙烏溜溜的藍眼睛,緊張地盯著門口。
他聽見玄關傳來開門聲,爪子不自覺地扒住草葉。
可月歌走進庭院時,臉上非但沒有怒意,反而帶著他從未見過的雀躍。
她甚至沒看那麵破牆,隻是掏出手機,指尖飛快地按了幾下,聲音裡的笑意像要漫出來。
“嗯,我這邊都安排好了,你直接過來就行……對,晚上的祭典應該很熱鬨。”
仁王支棱著耳朵,尾巴尖在草叢裡煩躁地掃來掃去。
是誰?能讓她笑成這樣?他看著月歌掛了電話,轉身就打給裝修公司,語氣輕快地說。
“麻煩儘快來修下牆,對,位置在東側庭院……不用趕工,明天弄好就行。”
她甚至沒問牆是怎麼破的。
小狐狸蹲在蒲公英叢裡,心裡像被塞進團亂麻。
他看著月歌哼著歌回了屋,腳步輕快得像踩著風,那點因為砸壞牆壁而生的忐忑,忽然被種更陌生的情緒取代——有點酸,有點悶,像喝了口沒泡開的茶。
從那天起,仁王成了彆墅裡最儘職的“聽眾”。
月歌打電話時,他總會找各種借口待在她附近。
她坐在沙發上時,他就化作人形靠在吧台,假裝看雜誌,耳朵卻悄悄轉向她。
她在書房工作時,他便變作小狐狸,蜷在書桌一角的陽光裡,尾巴蓋住臉,隻留兩隻耳朵支棱著。
“嗯,那個設計我很喜歡……”
“下次帶你去吃街角那家鯛魚燒,老板做的紅豆餡超甜。”
“祭典的煙花據說會持續半小時呢。”
每句話都像根小羽毛,搔在仁王心上。
他聽得出電話那頭是個男人,聲音溫和,帶點笑意,總能輕易讓月歌的語氣軟下來。
小狐狸會悄悄豎起鬃毛,藍眼睛裡滿是困惑——他是活了幾百年的狐妖,見過人心詭譎,聽過花前月下,卻從沒弄懂過自己此刻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