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袋拉鏈縫裡透出的那點微光,還在屏幕上輕輕晃著,像一顆不肯睡去的心跳。洛傾顏指尖在觸控板上滑動,刷新鍵點了第七次。評論區的數字從三千漲到一萬五,彈幕開始連成片,不再是零星的“哭了”,而是整排整排的“我也這樣”。
顧逸塵站在數據牆前,平板上的曲線圖緩緩爬升。沒有陡峭的峰值,也沒有平台推送的爆發式跳動,隻是一條平穩向上的線,像深夜裡有人一步一步走回家。
“完播率82。”他聲音不高,卻讓指揮棚裡的幾個人都抬起了頭,“抖音那邊,用戶平均觀看時長兩分四十七秒,幾乎看完了整支短片。”
宣傳組負責人林薇站在角落,原本抱著手臂的姿勢鬆了下來。她剛來時還皺著眉,說這種“安靜片子”撐不過十二小時熱度,現在卻盯著自己手裡的報表,低聲念著:“b站互動率……17.3?這比我們去年爆款預告還高五倍。”
洛傾顏沒回頭,隻是把一條新評論投到主屏上。
“我媽媽走之前,總想問我有沒有吃飽,可每次話到嘴邊又咽回去。今天我看到那個雪地裡的背影,突然懂了——有些話,不是不想說,是怕說了,對方更難過。”
林薇盯著那行字看了很久,終於開口:“我們……要不要把這些故事整理出來?”
“已經在做了。”洛傾顏打開一個新文件夾,標題是“觀眾來信”。裡麵已經存了三十七條私信截圖,每一條都帶著未說完的遺憾、遲來的告白、或是終於開口的勇氣。
她點開其中一條音頻留言,是個男聲,嗓音沙啞:“我給我前女友發了那句‘你還記得嗎’。她回我:‘記得,我一直記得。’我們約了下周見麵。不管結果怎樣,謝謝你讓我敢點下發送。”
短暫停頓後,她輕聲說:“這不是宣傳,是回音。”
顧逸塵走回主控台,調出平台熱搜榜。微博話題“你說出口的那一刻,就不算晚”已經升至第18位,閱讀量破三千萬。有博主把短片剪成十秒片段,配上自己的故事,轉發量破十萬。還有人發起“一句話告彆過去”挑戰,評論區全是“我曾經……”開頭的句子。
“算法沒推,是人自己搜進來的。”他說。
林薇點頭,語氣變了:“我原以為要靠明星站台、熱搜造勢才能拉熱度,但現在看,他們不需要被‘推’,他們需要被‘看見’。”
洛傾顏笑了笑,把“特彆花絮”策劃案拖到桌麵最上方。她早就在文檔裡寫好了標題:《那些沒說出口的話,我們都聽見了》。
“我們可以做個係列。”她說,“每期選幾個真實故事,用他們的聲音做旁白,配上空鏡和《早一步》的旋律。不提電影,隻講人。”
林薇立刻接話:“我可以聯係平台,申請專題推薦位。隻要內容真實,他們願意給資源。”
顧逸塵沒急著同意,而是看向洛傾顏:“你打算用多少時間做這個?”
“一周。”她說,“每天發一支,不炒熱度,不帶預告。就讓這些聲音自己傳。”
他沉默片刻,忽然問:“如果有人看完,去給十年沒聯係的人打了電話,結果對方沒接,甚至拉黑了呢?”
她轉過身,直視他:“那他也打過了。比起一輩子憋在心裡,這已經算勇敢。”
顧逸塵看著她,眼神一點點沉下來。他沒再問,而是拿起對講機:“後期組,準備剪輯新係列,素材優先從觀眾投稿裡選。音樂用《早一步》純音版,節奏放慢。”
林薇記下指令,又補充:“要不要加個投稿通道?開放表單,收集更多故事。”
“加。”洛傾顏打開郵箱,新建群發模板,“標題就寫:如果你有一句話,想說給過去的人聽。”
消息剛發出去十分鐘,郵箱就開始響個不停。第一條是手寫信照片,字跡歪歪扭扭:“爸,我不是不想認你,是我怕你不認我。”
第二條是語音,一個老人的聲音,斷斷續續:“我想跟我老伴道個歉,那年她病重,我說工作忙,沒回去。現在墳頭草都高了。”
洛傾顏一條條點開,沒說話,隻是把筆從袋裡取出,輕輕旋開筆帽。水晶微光一閃,她將筆尖抵在紙上,寫下:“這些故事被聽見時,他們的感受。”
光紋流轉,她閉眼。
畫麵浮現——一個女孩坐在床邊聽媽媽講年輕時的故事,兩人抱著哭;一個男人在電話亭打了半小時電話,出來時眼眶通紅,但嘴角揚著;一對夫妻看完短片,丈夫握住妻子的手,說了句“對不起,當年是我先放手的”。
她睜開眼,把感知到的情緒簡略講了一遍。
“不是悲傷。”她說,“是釋懷。”
林薇聽完,低頭翻自己手機。她剛剛把話題轉發到朋友圈,底下已經有七個人留言說自己哭了,其中一個附了張截圖:他給失聯多年的哥哥發了消息,對方回了一個擁抱的表情。